信件?”
“有的~老爷,才收到大少爷和邬管家的信呢。”
邬琮海又吩咐道:“拿到书房来,顺便告诉下人,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好的老爷,”管家应诺。
邬琮海现在觉得脑子有些混乱,需要冷静一下,再把今日发生的事捋一个思路出来。他需要这样时常保持清醒,为了邬家,为了贵妃,为了三皇子,更为了自己。做皇帝手里的刀,替他披荆斩棘。
邬家算是新贵,得来的爵位全赖皇帝的格外开恩,而并非靠的军功,底蕴不厚,不能同谢家那样的世家大族相比。若是以后子孙没有出息,三代之后必定降等,邬家要保永世荣华,只能另辟蹊径。
四周安静的书房,此刻他终于能沉静下芜杂的思绪,今日所经历的事,又一幕幕展现在脑海里。他有两个没想到,一个没想到是陛下居然经常看那份报纸,二一个没想到,皇上也在查那丫头。
邬琮海两手相握抵住下巴,垂下眼眸,口中喃喃道:“皇上提及那篇文章意指什么?万事莫极端又意指什么?”
只可惜任他心思百转千回,都没在点上,末了只得轻叹一声,心想算了吧,且行且看。
抛开思绪,又捡起桌上是信件,一封封拆开来细读,两封信都很长,内容不外乎所见所闻,只是各自的角度不同。那信中偶尔出现的地名、风物,不禁让他的记忆又回到了曾经那时……
“将来等我学会了骑马,一定要花重金买上一匹汗血宝马,定要在这恋日山上跑上四大圈!”
“噗哧……好吧,到时我一定监督着!对了~萧萧,你为何老是称这山叫恋日山?它明明就叫练山啊。”
“你瞧……那夕阳多美,久久不愿离去,可见是山在恋着它,不愿它走呢……”
…………
“傻瓜,哪有山恋着夕阳的!”邬琮海嘴角噙着笑,眼神出奇的温柔。虽然看着信,但脑海里却清晰的浮出一个俏丽的身影,纤毫毕现。那么多年过去,记忆还如当初那般没有丝毫褪色,仿佛那身影早刻在了心中。
须臾,他长出一口气,这才又回到了现实,继续看着信。
看完之后哑然失笑:“这丫头到底像谁?居然还要开赛马场?当年你娘都只是说说大话,你倒是个大胆的!”
转念又想,这丫头能搞那么多事出来,想来是个有主意的,要是……算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大不了帮她多打点一些。
这般拿定主意,遂提笔又给管家写了回信。
信写好之后,又换管家进来,吩咐道:“今日将这信发出去,走加急。记住,要亲自交到邬进手里。”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管家连忙应道。
处理完这些琐事,邬琮海并没有离开书房,而是又座回书案前,拉开一个隐蔽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陈旧的笔札,翻开其中一页,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
春日里的邬家大宅,内外皆是素雅的,唯有邬琮海书房外的那株樱桃树,却是色彩明丽,在春日无尽的鲜绿衬托中,那一簇簇粉红浅嫩的樱桃果,尤显楚楚动人。
而在宣北坊的长椿寺,同样是一片春意,山门前的八棵老槐支起一片阴翳,春光透过阴翳,一点点洒在地上,还有寺墙外的迎春花、丁香花同样开的正秾。
此时的长椿寺人潮如织,大都聚向一处,长椿寺旁的妙光阁。这里搭有戏台,今日正是邹氏的梨园班在此演出。邹氏来自无锡,班主据说是无锡邹氏一脉的后人。想当年在无锡邹家的愚公谷墅园里,邹家家主邹迪光常与汤显祖、张岱这样的戏曲名家相聚于此,观剧论古今,而邹氏家班在当时也颇具名气。
如今邹氏的梨园班在京城同样很有名气,尤其昆腔乃邹氏班的一大特色。只是在今日戏台上,唱的却不是昆腔,而是小桃红最拿手的徽腔戏。这小桃红与邹班主关系不错,今次也算是友情演出,消息早几天就放了出去。这位也不愧是戏曲界的流量明星,号召力没的说,连李道汝、杨鼎臣这样的儒生都被吸引了来。
本来京城的平民娱乐大都聚在城南一带,而城南又属宣南和琉璃厂最热闹,从珠市口西大街到骡马市大街,两旁酒楼、会馆、报馆林立,戏班子也多,诸如柏树胡同、打劫巷,就驻扎了不少小名气的戏班,邬阑在京城的报馆也在离打劫巷不远的贾哥胡同里。而像广和楼这样的大戏楼则属于私人戏楼,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去的地方。
要说弋阳和徽腔戏在百姓当中颇受欢迎,也是因为接地气,体现在唱的方式与昆腔不同。徽腔是结合了海盐腔、昆山腔、弋阳腔的特点,在曲词中加了大量的‘滚唱’,滚唱也是在余姚腔、弋阳诸腔中都具有的演唱方式。
好比同一出戏,同一支曲,用这种‘新体曲文’一唱,同样的精彩,那感觉就不一样,最起码是普通人听得懂曲词,能够理解剧情。何意?明代的传奇戏曲具有浓厚的文人气息,创作者喜欢驰骋才情,构思佳句,包括宾白也是骈四俪六句式,这固然体现了典雅,昆曲就是如此。只是这般,曲词也会显得艰深,以至于要听懂昆曲,‘必广记类书之山人,精熟策段之举士,然后方可观优戏’,这对于文人倒是容易,可对普通人却不太友好。
而‘滚唱’则是一种流水板急歌的形式,是节奏鲜明又带朗诵性质的歌腔,它能很流畅的过渡,使演唱过程中其音乐性能保持一致,而且带有解释曲文的作用,这就相当通俗化和舞台化。
同样,在演出中增加宾白不仅能使观众听得懂,还增强了表演性,使原本比较呆板的冷场,瞬间活跃起来,好比《西厢》里第三本第三折后的「跳墙」一出,小桃红演绎的那是活灵活现、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