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上,朽木为官;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每一次上朝,永明帝脑海里都会闪出这句话……
这话有点狠了,不过,最近的庙堂之上,很像菜市场是真。还有文渊阁,就像北京人住的大杂院,成天鸡零狗碎,吵吵闹闹。
永明帝没等孙富海将邬琮海叫来就径直去了贵妃处,此时此刻他的身心皆是疲倦,需要被温柔的安抚。
红板舆从乾清宫出来,走隆德门,出隆德门正对的是广和右门,进了此门,右手第一间宫殿是翊坤宫,皇贵妃邬氏便住在此。
…………
紫禁城的格局按《周礼》‘天子之门五,郭门谓之皋,皋内谓之库,库内谓之雉,雉内谓之应,应内谓之路’。中轴线上的重重门阙,依次为大明门、承天门、端门,此谓之外朝三门,郭门非大明门莫属。而‘天子之雉,阙门,两观’,午门,既天子之雉。帝王御皇极门听政,是以,皇极门乃应门。乾清门于三大殿之后,门前的广场将内外廷划开距离,而路门,‘谓内外之界于此分’,路门又称毕门,‘五门至此而毕也’。
再向北,是二宫与东西六宫,后宫的风格与前三殿迥然不同,前三殿雄浑而宽广,二宫,严谨而收敛。这些宫殿,千门万户又秩序井然,俨然是经过缜密而细致的规划。
这东西六宫四周被高大的宫墙围住,宫墙内,各有一条南北向的长街,与东西向的两条横街将这东西各六宫划分成十二方‘井’,人站在‘井’中,举目是墙,抬头是天……
诺大一片内廷,只有前后两座大门和东西两座小门进出,除此之外,四周皆是高大的宫墙,把它围得水泄不通。而内廷里的人,就在这四周都是宫墙的世界里,晨昏颠倒,日夜交更。
希望也像年华,逝去的最快,其实没有人会关心,它曾经绚烂绽放过,同样没有人关心,它如今已然枯萎。
翊坤宫是个二进院落,殿前是一片小广场,邬贵妃此刻正立在月台旁,等待着皇帝的到来。她脸上的笑容温温柔柔,眼神里还嵌着一丝期盼,就像妻子等待着丈夫归家。
也许,此刻的她,一如这座宫殿曾经的主人们,怀着同样的希望等待。而她仔细聆听着,大门外不时传来的声音,她知道,皇帝就要到了,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
午门以东,文华殿以南,便是文渊阁。
建于永乐十八年的文渊阁曾多次起火,最终毁于甲申战火,如今的文渊阁是在原址上重建而成。阁虽重建,可被毁于大火的无数珍宝典籍,却再也无法重现。
文渊阁除了是藏书阁,还是平日内阁上值的场所。明时的内阁是按四殿、两阁来排序,中极殿为首,其次为建极殿、文华殿和武英殿,两阁为文渊阁及东阁。其中除文华殿不以授人,诸阁老职称皆以序迁转,始以吏部侍郎兼东阁,继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三以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四以少傅、吏部尚书兼建极殿,五以少师兼中极殿。
有内阁制度以来,能活着历遍五殿者,唯有嘉万时期的申时行,是不折不扣的‘集邮达人’。就算三朝元老的李琚,也比申时行少了一份建极殿的履历。
内阁乃议政机构,朝廷重地,当严肃严格严谨……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阁老们最近常常加班,来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忙得都顾不上嫌弃光禄寺提供的饭食龌龊。如此苦逼~,难免不会肝火旺盛。
皇帝尚且可以找贵妃寻求安慰,老头子们能找谁?无人!那张瑛是河南人,跟河北人的古德海最不对付,说来说去,原因还是出在刘一焜的题本上。
为啥刘一焜的题本却是张瑛跟古德海两人撕逼最厉害?
还不是因为如今的户部实在是个欠债大户,信用太低,没有哪个部门愿意再借钱给户部了。但是户部又掌管天下钱粮收支,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每年光靠田赋收入又不足以应付。
这是整个国家财政体系不健全造成的原因,公共财政收入来源确实太少!除了赋税,盐税大约每年有一百万两,内陆的水道通行税,也就是钞关,大约一年五十万两的收入,还不全属于户部收取,除此,商业税都是截流在地方。
漕粮又是田赋中的大头,每年定额800万石上下,其中400万石以实物方式通过漕河运输,另400万石改折金花银。然而从万历后期起,金花银便不再解运至户部的太仓,而是全部径解大内。
祖宗之法载称,‘金花银既国初所折粮者,具解南京,供武臣俸禄。而各边或有缓急,间亦取足其中’。然而正统元年,始自南京改解内库,岁以百万为倾,嗣后除折放武俸之外,皆为御用。又嘉靖二十二年题准,三宫子粒及各处京运钱粮,不拘金花折粮等项,应解内府者,一并催解贮库,悉备各边应用,不许别项挪借。夫曰缓急取足,是内府与外府分用也;曰悉备各边,不许挪借,是外府专用而内府不得旁分也……
如今每年的金花银绝大部分还是解至内府,若有各边应用,皇帝则开内帑,所以金花银与户部无关。
如此捉襟见肘的财政,古德海都快挠秃了头,如今眼见有一机会能增加财政收入,他如何不积极。可那张瑛却以不合礼制为由,一再反对刘一焜的题本,这就好比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两人意见不合,古德海又是个爆裂性子,常议着议着就一把扯脱自己的乌纱帽摔在地上,害得众人常惊悚无比。到后来的上值期间,以至于这两人谁都不理谁,连说话都靠第三人当传声筒。
更甚者,古德海还引前人的诗来讽刺张瑛,什么‘秋风正贯先生耳’,因为河南人有一绰号‘偷驴贼’。此典故是源于洪武年间,宋濂经过洛阳时,当地学子为挽留他,不惜偷走他的驴,致其无法动身,于是宋濂怒作诗云:‘蹇驴掣断紫丝缰,却去城南趁草场;绕遍洛阳寻不见,西风一阵版肠香’。
张瑛纵然脾气再好,可是如此‘羞辱’河南人,‘版肠’急了也会咬人,于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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