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尹眉头一皱,眼神犀利的看着师爷,道:“酌情处理?曹大家亲口说的?”
“是!赤沙刚来过,说曹大家就在府外,还说……”
“还说什么?”吴府尹沉声又问。
“还说这位姑娘身份尊贵,是……”
“咚……”登闻鼓三击,法不殉情!
鼓声犹如催命符,吴府尹只得站起来,一身官服也来不及整理,就连忙出了忠爱堂,往莅事堂走去,而师爷往了堂北的官廨走去,抄近路直达仪门。
大门外,邬阑面向而立,身后的空地上,里外三层全是百姓,席婶和嬷嬷也带着抚莱阁一众人挤在人群中,还有一些熟面孔亦混在其间。当然,还少不了报纸的一群“记者”,他们散落在各个角落,手拿着本子在不停记录。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衙吏也很快从门里出来,把邬阑连人带状一同带进了衙门莅事堂,身后的百姓也齐齐涌进大门,在堂外的月台下停住。
这大堂面阔五间,是以内外皆看的清清楚楚,邬阑甫一进入大堂,顿觉森严之气扑面而来,头一次进入以前只在影视里才见过的地方,不禁头皮一阵阵发麻。抬眼稍作打量,只见正前为高台,高台之上挂《明镜高悬》,高台之后立一扇海水潮屏风,而正中是三尺法桌,法桌之后,一人正襟危坐,这正是应天府府尹。
邬阑直视这位应天府最高长官,似乎忘了下跪,左右两边皂吏使水火棍触地,口中呼着‘威武’,邬阑这才缓缓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向高堂之上的人磕头。
磕头不是为的你是官,而是为的你身后的法理秩序。
堂上的府尹惊堂木一拍,道:“堂下何人?为何事敲登闻鼓?”
邬阑稳了稳情绪,而后朗声道:“民女是六合县人,为告状而来,一告六合县丞汪翼,为一己私利,名为措置财赋,实为横征暴敛,剥削脂膏;二告书吏贾六,徇私枉法,明知民女是女户,却依然让民女充任里长,妄图借连带之责令民女破产破家;三告麒麟阁,罔顾契约秩序,践踏公平竞争原则,不择手段打击报复同行……”
府尹大人听罢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历来登闻直诉,先廷杖三十,此规矩不能废。”
“啥?”邬阑一听睁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的就想去捂住屁股,还真打板子?有没道理!
堂外有众多百姓旁听,一听要廷杖不禁一片哗然,嬷嬷更是惊的连连高呼:“不可!不可打我家姑娘!不可!”
嬷嬷急红了眼,一把推开身边的人群就想朝公堂上冲去,席婶见状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拽住她,说道:“嬷嬷不可!这是公堂,你这样帮不了姑娘,反而会害了她!”
堂上,府尹又道:“你可听清了?如你现在放弃,则不会受刑,如你执意伸冤,那就得先授杖刑。”
邬阑垂眸想了想,道:“如果为了法理正义,我愿受这廷杖!否则,民女就是拼了命也要进京再告御状!”
“好!”
过来两个皂吏,在大堂中央摆好条凳,邬阑站起,想也没想就趴在上面,两手抓住凳脚。虽然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可真正要打了,心里还是紧张。
其中一皂吏已高高举起水火棍,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啪……”那棍子结结实实的落在邬阑身上。
“嘶……”邬阑倒吸口气,暗骂,草!真特么疼!
“啪……啪……”棍子连击三下,就这三下,已觉后面一片湿漉,而且布料与皮肉沾粘在了一起。堂外又是阵阵惊呼,邬阑心想,估计衣衫外已经有血沁出。
饶是邬阑这样的好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只是她紧紧咬住牙关,一声不吭,双手死死抓住条凳,生生忍下这皮肉之痛。豆大的汗珠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往下淌,落在青砖上,渐渐晕湿一片。
其实皂吏打人素来极有分寸,力道拿捏的很准,打在邬阑身上的板子,是用了巧劲,见血说明只是皮外伤,狠的是那种不见伤的,全痛在里面。
堂上的府尹眉头一扬,不禁心生佩服,一个女子能这般忍耐,足见心性坚韧!
堂外抚莱阁众人见邬阑受刑,无不满含泪水,那嬷嬷更是失声痛哭,差点哭晕在地,席婶只得紧紧扶住。不光是抚莱阁众人,许多百姓同样眼含热泪,更有不忍看下去的,便转头不再往公堂里瞧,但又忍不住担忧,于是悄悄回头再瞟一眼……
“啪……啪……啪……”棍棒击打皮肉的声音犹如魔音,
连见惯了血腥的赤沙也不禁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