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铃衣,你到底在怕什么呀?要知道这里可是相府!府外头有很多侍卫保护,前院也有人日夜交替看守,是不可能有坏人溜进来的,你就壮着胆子走路吧!”
铃衣摇了摇头,咽下口水,诺诺地道:“英和姐姐,我不是害怕坏人……我,我是害怕……有鬼……”她声音愈说愈小,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唇挤出来的,尾音还有些颤抖。在这前后皆看不见人的小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冷风簌簌地吹,两旁竹林沙沙作响,仿佛真有人在低泣一般,阴森恐怖。
英和本来不怕,但被她这样一说,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心里也不觉有些发怵。顿时抬手拍了下铃衣的头,语气微恼:“别胡说!大秦帝都,天子脚下,即使忌讳这些。再说了,咱们相爷英明神武,又是朝中显贵。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敢在这里出现?”
铃衣被她训得一愣,嘟着嘴反驳:“可是这些年静泽园一直无人问津,侍候那里的人不仅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了也没有大夫诊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不是连府里的大公子……都莫名其妙得病去了么?”说罢,她又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英和,故作紧张地低声道,“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这人啊若是死得不明不白,还不捡好地儿下葬,那魂魄是不会归去地府,要一直逗留人间的!”
“嘘!大公子的事儿是府里的禁忌!”英和赶紧示意她噤声,四下看了看,才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管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又被丢去了哪个乱葬岗?二夫人向来不宽待大夫人,即便大夫人唯一的子嗣没了,对她也构不成威胁,但这几年二夫人还是没让大夫人过过一天好日子!哎,自古高门大院里,什么样腌臜事没有?这些咱们做婢子的自个儿心里清楚就行,嘴上可不许说出来!”
铃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相爷今日命我送点心去静泽园,想必是念着了大夫人。今后,大夫人怕是能重新在相府抬头做人了。”
英和却摇摇头,“你知道什么?一些小丫头片子的见解罢了!”
“姐姐知道?那快与我说说吧!”铃衣眼睛一亮,哀求道,“你看我这么笨,好奇心这么强,还是个认死理儿的人!若是哪天不小心因此得罪了谁,说不定就被发配出府了,姐姐你忍心吗?”
英和长叹口气,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也是,这姑娘的性子倔强,她若是不与她说明白了,以后怕是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想了想,她终于慢慢说道:“相爷叫你送点心去给大夫人,无非是出于可怜,或是故作深明大义而已。若是相爷真念着夫妻情分,早就将大夫人从静泽园接出来了!还会由着二夫人欺负大夫人?二夫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怕是整个相府的下人都一清二楚,那老爷还能不知道?可不就是私底下纵容着二夫人吗?嫡出的大公子已经没了,如今能继承相府的人,也就独二公子一个。虽说二公子有疾在身,脚不利索,但这些年老爷却没放弃过寻找神医,摆明了就是要栽培二公子呀!”
停了停,她复又捏着声道:“这女人哪,靠的不就是母凭子贵么?二夫人膝下一儿一女,大夫人却已是孤家寡人。更别说二夫人背后还有陇西李氏撑腰,大夫人却是夷族送来的和亲公主。虽出生金贵,可自十余年前夷国判秦,被皇上派兵围剿,举国倾覆后,大夫人的公主身份到底是卑贱了许多。那两人早已是天壤之别,无法相比!而且,就算相爷重新待见大夫人,二夫人也是不会轻易让大夫人好过的。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二夫人的手段……”话落,她叹了口气,似是说得乏了,声音有些沙哑,摆摆手道,“总之,主子们的事情是好是赖,也轮不到咱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下人说教!铃衣,你须得记住了,如今在我面前倒也罢了,可千万别与他人提起这些!若叫二夫人听见,还不扒了你的皮?”
铃衣被她吓得脸色一白,身体不觉朝她靠了靠,挽着她的手臂连连应声:“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英和姐姐你最好了,定要替我保密呀。”她话音一转,又有些兴奋地道,“我听说今日迎春大典上,小姐的云翘舞跳得极好,还得了宫中赏赐。二夫人一高兴,唤了府里所有下人去领赏呢!咱们快些走吧,等我这边送好点心,就一起去大管家那儿领东西!”
“你呀,整日没个正行!”英和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袋,到底也没推开她。这一番谈天说地,正好消除了她们对黑暗的惧怕,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可她们不知的是,自以为戒备森严步步为营的相府里,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一个大活人,而这个人偏偏还是她们刚才谈到的“故去多年的大公子”!
叶笙缓缓从竹林深处踱了出来。方才二人说的话她自然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只是没想到,府里随便一个丫鬟都能将眼下的情势分析得这般透彻,却是不知道这相府的主人,她的父亲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垂下的眼眸中似有微微动容,一贯清冷神情也有些变化,照她们所说,看来她这具身体的生母似乎在相府生活得并不尽如人意啊!
不过也是,像那种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毒妇,一般人又怎么能玩得过她?
她身形倏然一动,悄没生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