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的家,但眼见着只两年不到的功夫,小妹妹已远嫁边疆,亲爹又如此疯疯癫癫的,还是让人酸楚难抑。
她走到近前,酸臭的味道越发强烈了,父亲缪书勤依然埋头整理着身旁的乱成一堆的纸张,都是些天象、星图之类的东西。
“爹爹,爹爹,我是冉儿啊!”张冉冉又大声叫了两句。
缪书勤慢慢的抬起了头,他脸色灰白,双眼旁都是些眼屎,头发和胡须都有些花白了,按说,他应该是戴法兴差不多的年纪,可两人看起来足足差了有十来岁。
“冉儿……”缪书勤犹豫的叫了句。
张冉冉连忙应了,她看父亲那眼神,显然还是认的自己的。
“冉儿啊,你回来了,恩,快去给我研墨,我晚上还要用呢,快去!”缪书勤急急的说了几句,便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
冉冉心里陡然一痛,研墨,是的,她也记得,缪冉儿小的时候,是经常帮自己的父亲研磨的,那时候父亲虽然已经开始沉迷于天象之说,但还是非常体面挺拔的一个人,肚子里有不少的典故和文章,偶然高兴,也会讲给自己听听的。
戴长旭还想上前请安,张冉冉冲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便和他一起出来了,柳氏就站在门口,好像根本不愿意踏进这屋。
“娘,怎么就弄到了这般境况呢?”一回到堂屋,张冉冉再也忍不住了,厉声问道。
“唉,迟早的事情,你爹这是被迷了心窍了,只不过这一年多,更厉害起来罢了。”
“那也不能仍由他这样去啊,那屋子总要打扫,被褥总要换洗吧,家里这么多下人,都干什么去了?”
张冉冉问的咄咄逼人,一旁的戴长旭伸手到她背后,轻轻的拉了她一把,他生怕岳母下不了台,母女二人再吵起来。
谁知,柳氏睁着一双和张冉冉几乎一摸一样的美目,不慌不忙的说道:
“冉儿,你也别替他操心了,你刚才也看到了,他那些宝贝,谁又敢替他打扫收拾啊,还不要被他活活打死。这每过两三个月左右,我就会叫那年轻力壮的小子,将他强行抱出来,替他清洗一下的,否则,哪有现在这般光景,更要脏臭百倍呢!”
这下子,连戴长旭也听得目瞪口呆了,而张冉冉犹如一拳打在了那软棉花上,半分力也使不出来了。
站在柳氏身后的婆子,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摸样,好像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家夫人说的这话有什么问题一样。
按理说,张冉冉他们是要吃了饭才能回去的,可冉冉推说自己腰酸,坐不住了,马上便要走。
那柳氏颇为遗憾的说道:“这样啊,等会儿学景便要回来了呢。”
张冉冉一听,不由得苦笑出声,不打算再多停留片刻,向柳氏纳了纳,扭身便往外走。
“你等一等!”柳氏突然叫了起来。
戴长旭扶着冉冉,又站住了,柳氏向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她便到那屏风后面,捧出了一个托盘来,盘里装的,竟然是几百两的银子。
“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们带回去用吧。”那柳氏的态度,和刚才没什么区别,依然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
张冉冉愣住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戴长旭连忙躬身谢了,连声推辞着。
“拿着吧,这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呢,没有银子,怎么行呢,柴米油盐酱醋茶,一针一线,哪一样不要花钱啊!”柳氏淡淡的说着,不过语气里多了几分有感而发。
冉冉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娘,心里突然百感交集。
等他们坐车离开的时候,车上多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五百两银子,是冉冉做主收下的。
福子很兴奋,抱着平儿,一路上唧唧呱呱的讲个不停,她告诉冉冉,原来那小玉被许给了家里的倡儿,现在夫妻两人都在缪家管事,福子还有些埋怨的问冉冉,干嘛不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呢,夫人都准备好了。
冉冉没有回答,满顺见冉冉神情不对,连忙拉了拉福子的衣袖。
“要不要躺会儿?”戴长旭问冉冉。
张冉冉摇了摇头。
“可是真累到了?腰酸吗?”
冉冉又摇了摇了头。
“姐姐,你怎么了?看你怪怪的。”福子又忍不住了,叫了起来。
张冉冉还是没说话,她心里,其实只是突然觉得有一个人真的很可怜,以前自己是真的错怪她了。
那人,便是缪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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