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转身拿起一个漆盘,里面是一个青瓷小碗,里面装着冒尖的红豆,颗颗饱满。王子腾将托盘递给林如海,林如海接下。张知白适时的念道,“鸿运高招,朱门临庆。”
王子腾没有说话,那些红豆是他的夫人在年前他决定要作为长者出席后,就一颗颗精细挑选出来的。他感恩于妻子对他的理解。同时,也期盼与日后,能够从凤哥儿的孩子中过继一个,承担他的传承。更重要的是,打动他的是贾琏那一颗赤子之心。
他没有多说什么,拿过一盘红枣,枣子擦洗干净虽然干涩但是看得出也是精细挑选出来的饱满的。装在一个土陶碗里,林如海见到这些枣子想到之前那成色饱满的红豆,顿时明白这些东西必然不是自己从贾琏哪里得到的那份,一定是王子腾自己带过来的。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王子腾一眼。张知白没有给他们交流的时间,而是继续着赞者的义务:
“早日高中,宣礼承思。博广为君,身在社稷。”这句词,比其他的都多,意思不仅仅是能够高中进士更多的是对于日后风骨和思想的一种寄托。
王子腾看出林如海发现了什么,他没有做声而是把属于他给的最后一个礼,装在描金木碗里的桂圆端了过来。林如海接过了那些依然品相不错的桂圆。
张知白这次没有用其他收徒时的功德圆满,而是用的:“高桂相挂,门庭留芳。”虽然看着,同物件的寓意也是吻合,但是这句话更能衬托出林如海对贾琏的期待。林如海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他认为,他的徒弟日后必然是那相府主人。不管资质如何,他都能教导的出来。
“弟子拜……”
“二拜……”
“再拜……”
“上香!”
贾琏在林如海坐下后,依照张知白的赞词,跪拜磕头。一次次的站起下跪,然后恭敬地三个响头。他的额头此时已经泛青,但是他磕的真心实意。他知道,前世的遗憾……前世的无奈从这一刻起,就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就看他的努力了。
点燃最后的三支香,他恭敬地插入香炉内。自己完成最后一步,他从已经拖着盘子过来的小厮手中接过盘子。上面是一个竹席的碎片,切口并不齐整。上面摆着三根肉干,都有手指粗细。他跪在林如海面前,恭敬地将盘子举过头顶:“请师傅享用,弟子愚笨手艺不精。还望师傅不嫌弃。”
林如海看着那卖相并不怎么好的肉干,皱了皱眉捏起一根,用一边准备好的银刀切下一块送入口中。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清淡一些。入口有种甜味,看起来似乎用了蜂蜜。他又看了看那肉干,想起王子腾的一些做法:“可是你亲手所制?”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句话问得意外。一般情况下,都是买了或者让下人做了。当弄上来的时候,看着卖相不好他们中有人还幸灾乐祸的想,若是此次做砸了那么他们就有了找林如海,再收一个徒弟的借口。毕竟师傅开始就不满意,那么就没有了换成衣钵的可能。这个是隐性的信息,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林如海会如此问。
“是!”贾琏耳尖红润,甚至脖子梗都带着红。他小声的问:“可是……味道不好?”他问的小心,倒是让在一边的几个同林如海交好的人看着可乐。
贾琏是什么人?在林如海告诉他们要收他为徒的时候,他们几个也不过是认为林如海为了满足妻子那边的要求。可是眼下看了,到底是有可取之处。这个孩子磕头磕的实在,公侯之子却能够有如此心意,加上亲手制肉,更是难能可贵了。他们家的孩子,恐怕都不知道厨房如何弄。
贾琏一直没有得到林如海的回应,只得大着胆子再次说到:“弟子尝过了,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是不错的。”说完,他的脸也红了,整个头似乎要埋入地下的味道。
“很好!味道不错……”林如海刷的站起身,拿过盘子放在一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这小子是个内心绵软的孩子,有着古灵精怪的部分,日后也会油滑顺通。但是却不曾想过,这赤子之心的纯度。毕竟那些阴司之事,他也是知晓……原本收徒,一是因为妻子的所托,二是因为王子腾的举荐。他认为悉心教导就是,日后还得自己走。可是这一刻,这粗鄙的肉条那入口的味道,却让他下了决心。定是要扶持出一个未来宰相来。
贾琏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实心实意的行为,会打动林如海原本敷衍的心。他更不知道,就是这三根肉条,最后会随着林如海下葬。也为他,打通了之上金銮的路途。
林如海让人收好六礼,让人特意将那三根肉干保存好。他想留着做个纪念,说不定等到自己告老还乡后,还能没事拿出来让着臭小子跟他一起回忆回忆。
中午的宴席,在不远处的花厅举办。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步凑要做。贾敏带着丫鬟婆子出现在堂内,林如海带着她分坐两侧,而王熙凤则跟着后面站在贾琏身边,两个人恭敬地给师傅师母上茶。
宴席到了下午才结束,很多人在席间向林如海敬酒。可因为林如海酒力不好,所以只能用清酒一杯代替。虽然看不到当年的状元郎醉酒,但也聊胜于无。王子腾在酒席上喝了两寻,就脱醉去了厢房。等到人都走了,才梳洗整理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林如海料到王子腾会找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他此时还看着用黑色织锦包裹的肉干发呆。
“味道如何?”王子腾笑着伸手,用一边的裁纸刀切了一块,在林如海阻止不来的时候塞入口中。
“嗯……味道不错。”他点点头作势还要弄,林如海速度快的收了起来,看着他:“你诚心来看热闹的?”
“怎么会?”王子腾笑笑从怀里取出一封带着腊封的信,信面是黑色的上面印着条条红蛇:“那位让我给你的。用的红蛇位的名义,怕是路上有了什么闪失也不会让人误会。”
“目下已经如此了?”林如海皱眉,一边拆开腊封拿出信阅读,一边询问王子腾。
“怎么说呢?”王子腾靠着椅背想了想:“被涯隘口哪里,暂时还没有问题。只是眼下栖香国哪里……”他在桌子上画了两个圈圈,然后点了点。林如海看着他的动作,表示了然:“南安王在哪里,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次顺路去了海宁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王子腾抬手示意他先别看信:“海军哪里,近些年投入不少。可是我看着那些船舰……怕是要出问题。”
“贪腐从上皇哪里就开始了,之后越发的不可收拾。你知道这三年我光冰炭敬收了多少吗?”林如海撇了撇嘴,放下信在一边:“整整这个数。”他竖起三个手指。
“三十万?”王子腾参考自己的,想了想报了一个数。
“再加一个数。三百六十八万两!”林如海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不收节礼的,国家允许官员收的只有冰炭这两项。我这里是盐政,为了盐票商人居多。想想那军营,四下都是要钱的地方,海军比守城的更多。又没有什么战事,如何不贪?加上,海宁那边有对外的十三衙门。东西运到哪里,再出去就是十倍的利润。海上若是直接抢了,然后重新卖出去,就是无本的买卖。”
王子腾拍了拍桌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如海叹息一声,拿起信仔细读起来。写信的是皇帝木承泽本人,用的变体的簪花小楷,为的就是不让人看出乃出自御笔。
王子腾等着林如海看完,信里的内容他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觉得可能是跟金陵那边的事情有关的。
“关乎甄家?”他看着看完信,正翻箱倒柜的着东西的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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