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鸾铃之声,来得好突然、好稀奇!
包括燕、朱二老在内,每个人俱都探头循声望去。
由于那匹白马奔驰得有似“风掣电驰”,他们也只能看见马上人戴的大草帽,和踩在马镫子里的一双小蛮靴;至于她的容貌如何,好像美得很,美得出奇,可是不过是那么“惊鸿一瞥”而已!
朱奇皱了一下眉,低声道:“奇怪!”
一股青烟乔冒眨动着一双小眼,由牙缝里直往里吸气,道:“哟!是个小娘儿们呢!小模样儿可还真不错呀!”
燕九公脸色一沉,微怒道:“乔冒,给我出来,你嘴可要洗干净一点!”
乔冒一缩小脑袋,嘻嘻笑道:“瞧瞧你,老爷子,我也只不过是顺口说一句罢了,我还能怎么样?”
白衣叟不禁一声长叹,不再做声。
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如今竟和这一群恶人打成了一片,而事实上,江海枫又和自己有什么仇恨呢?
想到此,他就更懒得多说话了。朱奇这人,不愧是一个老江湖,他遇事心思灵敏。
这时他冷冷一笑道:“我看此事不妥,方才那个女子乃是有所为而来,我们得防她一防!”
燕九公哼了一声,不同意地道:“老弟!别疑神疑鬼了,人家就不作兴是过路的么?”
一言甫毕,后面又传来清晰的一声马嘶!
那匹白马竟又快如奔电似地驰了过来!
马上那个小妞,一只玉手轻轻扯着帽缘,嘴角微微绷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似有意又似无意,向这一串三辆马车,扫视了一眼。视线是由帽沿底下透出来的,看得够仔细,但很含蓄!
这一来,连燕九公也怔住了。
朱奇更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至于一股青烟乔冒,这家伙差一点儿就由车上栽下去了。
他万分激动地道:“瞧这小娘儿们……”
朱奇一偏头道:“小声!”
乔冒把小脑袋一缩,低声道:“妈的!我看她准是奸细,别是那姓江的媳妇儿吧?”
朱奇一比手势,马车突然停住,他对乔冒道:“就照你说的,你去缀着她看看!”
乔冒不由一跳而起道:“好!”
好在他们每辆车子之后,都系着有马,乔冒解下了一匹翻身而上,朱奇冷冷地道:“可不能叫她看出你的意图!”
乔冒嘻嘻笑道:“这个当然,你们先走吧,她跑不了!”
他说着举了一下手,坐下那匹“火榴红”就泼刺刺地向一条岔道上窜了出去。
马车继续前行。
白衣叟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你什么人不好派,偏偏派他,这家伙能办什么事?”
朱奇皱眉道:“我是因为他人很机灵,轻功也还不错,这事情,我看只有他行。”
燕九公目望前车,道:“我们小心着前面吧!要是有事,也会应在江海枫的身上!”
朱奇也颇以为然,便向后面那辆车打了一个招呼,双双地驰上前去,一前一后,把江海枫那辆车子团在正中,每个人都提高了警觉,可是一直到家,并没有发生什么风波!
至于那一股青烟乔冒呢?
这家伙得了这么一个好差事,真是高兴得了不得,心里不禁在想:“妈的!江海枫我对付不了,难道说连一个小娘儿们也对付不了么?我好好缀上她,如果她真的是奸细,我就下手拿下她,否则的话,我就……”
想到此,他连骨头都酥了,足下加劲夹着,道:“得儿,得儿,快!快!”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那匹白马了。
也许是那马上的姑娘,觉得没有再快的必要了,所以就自动把马放慢了下来!
一股青烟乔冒,赶忙也把马放慢下来!
他摸了一下腰间的链子锤,心说,这家伙不能叫她看见,我得装着是一个赶路的商人模样才行。
想着他就把链子锤解下,藏在鞍子旁边,又把头上的瓜皮小帽向下拉了拉,得意地摸了一下他的小胡子。
然后,他就把马略微放快了一点儿,赶到距离前行的白马,不足一箭之遥。
慢慢地,又更近了一些,差不多已只有五六丈远近,于是他就眨了一下小眼,开始打量前面这位姑娘的模样。
那是多么美的一个倩影!
月亮底下,那是俏俊修长的一个背影,小蛮腰扎得紧紧的,使得那坐在鞍上的臀部更形突出,更加丰满动人。
那露在草帽外的青丝,随着微风飘呀飘的,青丝下隐现的半截粉颈,更有说不尽的玉洁韵致。
一股青烟乔冒眼都看直了,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忽然,他发现那匹白马的后鞍之上,还栖着一头大鸟,乔冒心说:“糟!她还会放鹰呀,别是娄云鹏那头大老鹰吧,给它抓一家伙可不是玩的!”
他想着就仔细地去打量那头大鸟,结果发现不是的。因为娄云鹏那头大鹰他见过,个子比这个大;而且毛色也有所不同,那头鹰毛是黑的,这一头却是绿色的,样子也长得比较可爱!
他的胆子就大了,心说:“哪是***什么鹰呀!分别是一只鹦鹉,女人玩鹦鹉有啥稀奇!”
这么一想,他根本连对方会武功的猜想也给否定了,胆子一大,形迹也就不免显得有些猖狂了。
他是河南人,河南梆子顺口溜了出来,唱的是一个小段:
“……也没有理头,也没有理脸,理了一个大屁股——在此后边。”
还要再接下去唱,却见那前行的姑娘,忽然勒住了马,回头看了一眼。
一股青烟乔冒吓得立刻也拉住了马,两眼发直,当他看清了那姑娘的脸之后,禁不住心内赞了声:“妙呀!”
可是他立刻又惊觉到自己神态有异,连忙低下了头,心说:妈的,我是怎么啦?没见过娘儿们吗?这还能办事情吗?
想着,却又止不住偷偷的看了前面那姑娘一眼,这一看,他的心又定下了。
原来那姑娘并没有怎么样,只是回顾了一下,就又回过头,继续前行。
乔冒的胆子就又大了,正要摧马前驰,忽见那姑娘一掉马首,直向驿道旁的一条小路上侧驰了出去!
一股青烟乔冒,赶忙勒住了马,心说:“好呀!敢情你已知道我是在缀你,所以想跑了。哼!小娘儿们!你可错啦,你也不看看我一股青烟乔冒是什么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跑得了么?不用说,必定是个女奸细!”
他稍稍停了一会儿,却见前行的姑娘,又回头向着他看了一眼,嘴角还像是带一丝丝微笑。
乔冒眼都花了,忍不住“哈”地一声,一磕马腹就追了上去。
他心里在想:这可是机会,趁四下无人,我先和你亲热一番,再把你带回去,交他们审问,你是个女人,反正不能说!
这么想着,座下的马可就放快了,可是那姑娘的白马更是不弱,泼刺刺就像是一支箭,一刹那已驰出百十丈以外。一股青烟乔冒小眼一翻,哼了一声,忖道:“你别跑,我要是追不上你,也不叫一股青烟了,你跑不了的!”
加速催动坐骑,自后紧紧赶了上去,前面的白马却忽在此时又慢了下来。
这地方四野荒凉,除了当空一轮皓月,四下真是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那白马上的姑娘,忽地翻鞍下马,像似在整理着马背上的鞍子。乔冒不禁心花怒放,暗道这可真是天从人愿了,此时再不下手,更待何时?
当下纵马赶到白马的跟前,勒住坐骑,开始打量这个姑娘!
可是那姑娘面部对着他的马,后面又有个大草帽,乔冒虽是近在咫尺,却是难窥她的芳容!
他不由咳了一声,厚着脸道:“我说这位大姐,你的马有了毛病是不是呀?”
人家没有理他,于是他又接下去道:“肚带子断了是不是?来!我内行,我来给你接上!”
说罢翻身下了马,那姑娘仍然没有答理他,乔冒色迷心窍,哪还顾虑其他。
他嘻嘻笑着走了上去,只见对方一只玉手,搭在鞍子上,映着月光,真可说是其白似雪,尤其是指尖上那晶莹如玉似的指甲,真令他望了销魂!
乔冒口中荡笑了一声道:“大姐,你的手可真嫩呀!”
口中这么说着,一只手竟往对方玉手上摸去,不想他的手尚未触及对方的手面,猛见那姑娘倏地一个疾转,二人几乎脸挨着了脸。
乔冒在这一刹那,看清了对方那副娇容,当真是“艳丽若仙”,秀美无伦,毕生仅见,当下不禁怔了一下。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只听得“叭”一声。
一股青烟乔冒,只觉左脸一痛,痛彻心肺,腮帮子都似乎要碎了!
他口中“啊”了一声,魂灵归窍,才知道竟是连口中的牙齿都被打掉了。
当下一阵乱吐,人也晃晃悠悠的跌出了七八步。
这时他才发现,那张秀丽如仙的面容,一刹那已变成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那姑娘看着他,冷嗔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错人了!”
乔冒虽不是多么了不起的老江湖,但是也算小有名头,在***里还很吃得开,他哪里受过这些?
姑娘这一掌,除了打掉了他四粒大牙,竟把牙床也打烂了,痛彻心肺,一时差一点儿要昏了过去。
惊怒之下,强作镇定地望着对方,哼了一声,道:“好个女贼,你……你竟敢打我,你家乔三爷,能受人打?”
说着奋身一纵,已到了姑娘近侧,两手倏地齐出,向那长身姑娘双肩上猛抓了下去!
不想他的手还没有抓到对方的肩上,那姑娘不知怎么身形一转,乔冒已抓了一个空,差一点儿栽了个狗吃屎!
这一惊,乔冒的头也不昏了!
他猛一个转身,站稳了身子,心中这才知道,今夜自己当真是找错了对象,误把瘟神当成绵羊了。
惊魂乍定之下,更见对方依然是背鞍俏立着,根本连一步也没有移动过。
乔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说:“好呀!你果然是那江海枫一党的,今天乔三爷要给你好看了!”
说完忽地转身奔到他的马前,伸手把鞍下一双链子锤摘了下来。
双锤入手,先是“当”地碰了一下,紧接着揉身而上,链子锤一左一右,向那姑娘两处太阳穴上猛打过去。
姑娘冷哼了一声,娇躯向下一矮,乔冒的双锤“当”地一声碰在地面石头上,忽悠悠地又荡了起来。他不由吓了一跳,猛然往回一带!
可是他的动作,似乎是慢了一些,却为那姑娘劈手一把,抓在了链子上。
乔冒心想好个小娘儿们,你能有多大的力?
想着就用力地往回一扯,谁知不扯还好,这一扯,自己却差点摔了一交,整个身子向前一跄!
姑娘就势向前一探右手,乔冒的链子锤立时就到了她的手中。
一股青烟乔冒不由吓了一身冷汗,转身就想跑,却为这长身玉立的姑娘,一抬足尖,踢中了他的后腰。
乔冒“啊哟”一声,扑能栽倒在地。
这家伙赶忙地就地一翻,方坐起来,却听得“铮”一声,对方已是宝剑出了鞘,一口冷森森的剑刃,正指在他的胸前。
剑尖距离他前胸不及一寸,光华四溢,冷气袭人!
一股青烟乔冒吓得又是“啊哟”一声,脸色都变了。
只见那姑娘柳眉向两边一挑,娇声叱道:“动!动就要你的命!”
一股青烟乔冒连连点首道:“是!是!是!我绝对不动!”
姑娘冷笑了一声,道:“无耻之徒,你一路跟我,还当我不知道么?”
乔冒咧了一下嘴,道:“谁跟你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误会,我也是走夜路的……”
说着又伸了一下脖子,傻笑道:“得啦……算我无知,你高抬贵手,让我走吧!”
姑娘那双剪水瞳子里,泛出两股冷焰,真有不怒自威之概,她嘴角微微向上掀动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呀?我的奶奶!”
乔冒可真是急了,但对方少女,却是越发地慢条斯理,她冷笑道:“你的嘴放干净一点儿,否则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说到“无情”二字时,她的剑,微微向前一送,吓得乔冒连声怪叫了起来:“是!是!是!”
姑娘于是冷哼一声道:“你还当我不知道,你是从那马车上下来的人,想跟踪我,哼!”
说到此,双眸中更泛出了逼人的光焰,乔冒双手连摇道:“这……这……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少女冷笑了一声道:“你还想抵赖,看来今夜不给你一点儿厉害,你是不说实话了!”
说着宝剑又向前一送,乔冒吓得大嚷道:“我……照实说!”
可是已经晚了一点儿,只觉得左耳一凉,鲜血溅洒而下,一只左耳随着剑刃落了下来。
接着这口剑,又向他右面耳朵移去!
乔冒鬼也似地号了起来:“我说!我说!千万不要……”
长身姑娘收回了剑,但是剑尖仍然指在乔冒的心窝上,随时可以取他的生命,她嗔叱道:“快说!谁叫你来的?说!”
乔冒知道不说是不行了,直急得想哭,于是哭丧着脸道:“是朱奇,朱大爷!”
“谁是朱奇?”
乔冒咧了一下嘴,道:“朱奇就是朱奇……这叫我怎么说呢?”
一面皱着眉,伸手去摸那只伤了的耳朵,嘴里连声的啊哟道:“大姑娘,你行行好,让我上药吧,血快要淌完了呀!”
姑娘冷笑了一声道:“你放心,死不了!”
接着又问道:“我再问你,那个姓江的,你们要把他押到哪里去?”
说到姓江的,她的脸上忽然一红,乔冒心里一动,暗忖道:“来了,正题儿来了!”
当下点了一下头道:“我们押他到……到二条胡同去!”
“去那里干什么?”
“去……”
乔冒露出了一副可怜相,讷讷地道:“大姑娘,你要问详细情形,我也说不清楚。这事情不是我一股青烟乔冒当家,是辽东二老中的朱老爷子和白衣叟燕老爷子负责的!”
姑娘脸色一寒,道:“为什么要拿他?”
“这……”乔冒一只手捂着耳朵,皱着眉道:“总是有原因吧……大概是因为那叫江海枫的小子……”
才说到此,少女剑尖向前一送,乔冒立刻改口道:“啊……不是小子,是大爷,大概是那位江大爷在江湖上结仇太多,得罪了很多江湖朋友,所以这一次燕、朱二位才召集好朋友报仇!”
少女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冷笑道:“你们是用什么手段擒住他的?”
乔冒咽了一下唾沫道:“是燕老爷子捉住他的,他一个少年人,就是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呀!姑娘,你是不清楚……”
他见机而言,道:“这一次河间二郎、雪山四魔,都出动了。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上有字号的好角色,大姑娘,我劝你还是快些放了我吧,要不然他们知道了,可不是……”
才说到此,姑娘宝剑又向前一送,乔冒赶忙停口,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完全为了你,你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
他又不敢说了!
姑娘叱道:“少噜嗦,没问你的话,你就不要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乔冒一张脸,就像是没有吃饭的猫一样,别提有多么绝望泄气了。
姑娘冷笑了声,微微偏头道:“凭你们这一群东西,哪是江海枫的对手?”
她忘不了江海枫那翩翩风度,莫测的武功,自不免有所怀疑。
乔冒撇嘴道:“我当然是不行!可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人,哪一个是好对付的?江海枫他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呀!”
姑娘面上只是冷笑,内心却仍然有些怀疑。
但江海枫被押在车上,却是她亲眼看见的,不由她不信。
她停了一会儿,一双明眸转了一转,道:“你们促住了他,预备怎么处置他?”
乔冒冷笑道:“他还能活得了?除非你放了我,我去给他说说情,也许……”
姑娘杏眼一睁,乔冒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话也说完了,算我无知,不应该跟踪你。可是你我并没有仇,你该放了我才对!”
少女冷冷一笑道:“放你自然会放你,只是现在不行!”
一股青烟乔冒道:“你还要怎么样?”
姑娘从身上摸出了一张桑皮纸,又自囊中取出了一支画眉笔,她把这两样东西,向乔冒面前一丢,道:“你把江海枫被押的地方,详细给我画下来,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吗?”
乔冒皱眉道:“我的天,我只知道一个大概,至于那地方详细的形势,我也是不清楚呀。”
姑娘冷静地道:“我只要一个大概。快画!”
乔冒仰头道:“这么黑……”
姑娘自身畔取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大亮,向前走了一步,道:“快!告诉你,你别想骗我,要是我发现不对,立即取你的狗命!”
一股青烟乔冒只顾了赎命,哪里还敢玩弄虚巧。
他叹了一口气,取过纸笔匆匆画了一个图形,搁下笔,哭丧着脸道:“行了吧!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姑娘接过图形看了一下,就匆匆收了起来。
她把剑插入鞘内,乔冒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忽见对方玉手向这边一点,立时只觉身上一麻,就昏过去了。
少女冷冷一笑,很利索地把乔冒驮在了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向前行去。
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子里,她下了马,把乔冒也解了下来。
她找到了一棵大树,把乔冒面朝外地绑了一个结实,料想这荒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于是解开了他的穴道,道:“我现在就去解救江海枫,如果你说的不错,我自会放你,否则你休想活命!”
一股青烟乔冒咧嘴道:“我哪能骗你呀!”
姑娘不理他,自去整理马鞍子,乔冒在后面又问道:“姑娘,你的大名是……”
那姑娘回过头来,满面冰霜地道:“我名秦紫玲,人称塞外飞鸿,来自天山,你记好了!”
乔冒望着她直翻眼珠,心说难怪她本事这么大呢,原来是由天山下来的。久闻天山位于塞外回疆,高不可仰,狮虎难登,其上冰雪终年不化,日冷月寒,常人冒死也难登其巅;而这个姑娘,她却是来自那里。
他不禁又想到了她的绰号“塞外飞鸿”,这是多么威风的一个绰号呵。
一股青烟乔冒,望着她那神仙美姿,几乎连自己此刻的伤以及处境都忘了。
秦紫玲理好了她的马,正要翻身上去,忽然微微一笑,又走到了乔冒身边,道:“你还会说话,我倒是忘了,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玉手一扬,“波”的一声,一股青烟乔冒的下巴颏儿,立时就脱了臼。
然后她含着微笑,翻身上马,向来路飞驰而去!
夜色正浓,疏星可数。
秦紫玲已来到了青州城内,她先把马安置在城内的鼓楼里,然后单身直奔二条胡同。
一股青烟乔冒的图画得显然是没有错,她“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囚禁江海枫的地方。
那是一所雄伟的大宅,是白衣叟燕九公在青州城内的基业,如今是他长子虎掌燕三一家人住着。
燕九公在青州、莱州有十数家绸缎买卖,都由他长子虎掌燕三负责掌管经营。
这虎掌燕三自从经商以来,已久不问武林中事。前几天,忽见父亲带了这么一大帮子江湖朋友来此,住了下来,呼茶要烟,十分惹厌。可是他是个做小辈的,又不能说什么,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厌烦。
这时候——也就是今天晚上。
虎掌燕三更是内心充满了怀疑和不安,他看见父亲及大批的人从外面回来,其中多数人都带有伤。
更奇怪的是,他们还押了一个少年人回来,从外表上看,这少年人似乎是他们的敌人;可是他们对这个少年人,却又十分礼遇。
燕九公亲自把这少年人囚禁在一间地下室内,那是一间四面青石,有如铜墙铁壁的地窖,江海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怕是出不去了。
虎掌燕三奉了父亲之命,一天三餐,对这少年亲自照料。
燕九公并且告诉他说:“这少年是一个身负奇技之人,他的武功之高,举世无匹!”
又这样告诉他说:“他是一个讲义气的汉子,必须好好待他!”
说也奇怪,虎掌燕三对父亲那一大帮子朋友,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偏偏对这个囚徒江海枫,自第一眼起,便起了无限好感。
现在父亲既然这么关照他,他也就更加小心地侍候。他并且又从儿子燕剑飞那里,知道了这少年人的一个大概情形,内心更对江海枫这个人十分敬重。
这时,他由地下室走出来,手中提着空饭盒,忽见辽东二老中的朱奇正向他招手。
虎掌燕三趋前道:“师叔有何吩咐?”
朱奇含笑道:“那江海枫就在这里面么?”
燕三点了点头道:“我刚为他送过饭,此人果然是个英雄,他的食量真惊人,还未吃饱,弟子还得去为他送一些来!”
朱奇眉头一耸,冷冷笑道:“老贤侄,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发这种论调?要知这江海枫是一个无恶不为的人,他杀性如狂,你二盟叔南怀仁,就是死在他剑下的!”
燕三怔了一下,道:“这个……是!是!”
朱奇又哼了一声道:“非但如此,他还剑毙了西川二鬼和苍海客;昨夜又伤了河间二郎、雪山四魔;在秦光县毁了三羊道观,大闹渔港;并还杀了你父亲手下五名得力兄弟……”
说到此他咬了一下牙道:“此人可谓罪大恶极,如果再让他为恶江湖,老贤侄,你我这一口江湖饭,也别想再吃下去了!”
虎掌燕三心说:我早就不吃江湖饭了。
可是对于这位老盟叔,他还是不敢顶撞,当下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说他这个人,倒还不失英雄本色!”
朱奇微微一笑道:“这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就我来说,我就颇不以为然!我看他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
燕三点了点头,说道:“朱师叔,你请便,我去去就来!”
说着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儿,他又提着菜盒走过来,却见朱奇仍然站在原处未动,不由问道:“你老人家有事么?”
朱奇摇了摇头,道:“我看看你给他吃些什么?”
虎掌燕三放下了食盒,朱奇上前揭开盒,只见是一盘馒头,另外还有一个瓦罐,内中盛着稀饭,另有两盘菜肴。
朱奇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十分愤恨,暗忖道:“这么优待他,也未免太过分了!”
他抬头向燕三道:“是你自动送他这些吃的么?”
燕三尴尬地一笑,点了点头道:“这是家父关照的……”
朱奇微微一笑,道:“你父亲一向是为人厚道……”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偷偷在那罐稀饭上巧妙的动了一下,洒下了一些白色粉末。
遂又接下去道:“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对待他!”
他说着拿着罐内的铁勺,在稀饭罐内搅了一下,闻了闻道:“好香!”
之后,他就站了起来,叹道:“好吧!你送进去给他吃吧!”
虎掌燕三心中一怔,心说这个老爷子搞什么鬼?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奇已在稀饭内下了毒药!
其实这个老头儿,性子是太急了一些,江海枫既然落入了他们手中,“死”之一字,已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又何须如此着急呢!
虎掌燕三提起了食盒,向朱奇点了点头,走了开去,朱奇却以一个神秘的冷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
燕三打开了地下室的活门,拾级而下!
在昏影里,江海枫问:“谁?”
燕三说:“我给你送饭来了,老弟!这一次足够你吃饱的了!”
说着把食盒自铁栅洞口内递了进去,江海枫含笑接过道:“有劳了!”
虎掌燕三在昏灯之下,再次地打量这位新近江湖上的传奇人物,愈觉其一派正直,眉目之间英气勃勃。他不由暗暗赞叹道:“像如此一个人物,要是死在他们手中,真是太可惜了!”
江海枫接过了食盒,打开了瓦罐,装了一碗粥,笑道:“这稀饭真好吃……”
说着他搁下筷子,望着燕三微笑道:“我过去有一个书僮,名叫席丝……他也会做出非常可口的食物!”
燕三坐在栅外,笑问道:“他人呢?”
江海枫不由冷冷一笑道:“不用提了,这是我毕生一大憾事!”
虎掌燕三长叹了一声道:“老弟,人在难中,一切都不要多想,你我并无仇恨,其实我内心是很同情你的……”
他挥了一下手道:“别多想啦,你还是快吃吧!”
江海枫冷哼了一声道:“燕兄,你这么待我,只要江海枫不死,日后必有一番报答!”
燕三叹了一声,道:“只怕你是……唉,你快吃吧!”
江海枫遂端碗就唇,正要进食,忽然他眉头一皱,海岛十年静修,他五官每一部门,其灵敏的程度,都有异于常人!
他已经发现这粥内有异物。
当下微微一笑道:“燕兄,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去?”
虎掌燕三呵呵一笑,立起身来道:“那么我不看你好了,等一会儿,再着人来收取碗筷!”
江海枫点了点头,可是他眉目之间,却隐含着极度的愤怒。在虎掌燕三离去之后,他从左手无名指上,脱下了一双白玉指环!
他把这枚指环微微浸了一下碗内的粥,那指环上,立时现出一片乌黑之色!
江海枫不禁面色一变,心说:“好厉害的毒!”
他放下了筷子,推想道:“莫非这些毒药,是这燕三所放的么?不对!此人眉目间一团正气,待我十分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了一声,内心不禁升起了一团怒火,因为对方这么做,实在是太卑鄙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条命,交在这等邪恶人的手上,太不值、太愚蠢了!
至此,他那原来坚定的意念开始动摇了,他想:“这样也好,我倒要抓住这个暗中下毒的人,人赃俱获,借此也好离开这里,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他心中不禁暗暗高兴,本来他还为着自己口头的诺言,而不便离开这里。
如今敌人既然自行毁约于先,自己又何必再坚守如此?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甚为心安理得!
当下他就有意地把面前弄成一副杯盘狼藉的情形,匆匆倒在石床之上。
这是一间占地达十丈有余的地下室,除了用铁栅隔出了一角,用来囚禁人犯以外,其它的地方全空着,阴森森的十分昏暗。
江海枫在床上,仔细的看着四周,所见全是青石厚壁,就连室顶,也系巨石砌成。
他背后的剑,虽是斩铁截金的利刃,可是要想打穿丈许厚的石壁,也是梦想<:"="_.;再者,他也不欲如此蛮来。
他自信自己如果一定要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在他这么深思细想的当儿,忽听近前方石阶入口处,有一阵辘辘的石门开启之声传来。
江海枫心中冷笑道:“好了,你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谁?今日你可是来得去不得了!”
一念未完,已有灯光微微一闪,即熄灭。
立时就见一条人影,如同落叶一般,自洞门处飘落而下。
江海枫面外躺卧着,目光透过床角,可清晰的看见来人的一举一动。
这条人影身法好快,只一闪,已来到铁栅之前了。
他隔着铁栅门,向内望了望。
江海枫这才看清了此人的形样,内心不禁动了一下。因为来人是一个形容苍老的瘦老头儿,一身黑布衣裤,扎得很利落,一双细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
此老正是心怀叵测的辽东二老中的老大,人称鬼见愁的朱奇!
江海枫本不认识此人,但却能凭各种印象推想而知,他依然不动声色。
朱奇显得很紧张,只见他背后背着一口长剑,那么轻手轻脚地行动着。
他在铁栅门一尺外站定了身形,总是不敢过分的逼近,因为江海枫的神技,早已令他丧胆!
张望了一会儿之后,这老儿面上现出了一层满意的微笑,不禁冷冷地道:“江海枫,你到底逃不开朱某的手下!”
言到此,他“呛”的一声,自背后抽出了长剑,目光之内,凶光迸现。
他要割下仇人的首级,然后远走高飞。因为他已看出燕九公颇有爱惜袒护江海枫之意,此举势必招致彼此反目,所以他必须如此偷偷地大胆独行。
正当他自身上摸出了钥匙,预备启门而入的刹那,他背后忽起一声娇笑。
朱奇猛一个回身,目光至处,不禁吓了一跳。
他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身后丈许左右的地方,另外还有一人立着。
那是一个头包青绢的绝色少女!
这少女娥眉杏目,长身玉立,背后除了和自己一样的系有长剑一口之外,另外还背着一个大草帽。
朱奇向左跨出一步,沉声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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