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耳中听见了一阵凌乱的鸣叫异声。不可否认的是猿啼声音。只是,却不像方才白猿的啼叫声,况乎这阵子惊心动魄的鸣叫声,显示出像是有很多头白猿的同类聚集在一起,绝非是仅有一只。
猿声凄厉,鸣惊四野!
像是两阵交锋,不时地窜高纵矮,腾飞跳跃,那么猛厉地拼斗着。
杜铁池一时大感惊异。
他虽说居住雁荡达五年之久,只是这种通灵兽类并不多见,像这般成群对殴的场面,更是未曾闻过。好奇心促使他顿时忘却了眼前的山势惊险,遂即加速向岭上翻越过去。
前行的那头白猿,瞬间又出现在岭脊之上,口发鸣声,连连跳动不已。
杜铁池咬紧牙关,一连三个腾跃势了,已把身子扑到了近前!他身子方自登上岭脊,当前白猿身形一转,已消失在岭坡背侧!杜铁池忙赶上去。他足步方自跨过这片山脊高地,顿时为眼前这番大异景象所吸引。
原来眼前这片地方,与他来时所攀登之正峰,虽是一岭之隔,只是无论就地形山势俱都大异其趣,可谓之迥然有别。
一一那是一片相连约十数里的翠谷沃野,在一片碧绿的苍松翠柏里,点缀着形形色色的各类奇石秀峰,野花随风绽开,交错的瀑布,更似数十匹雪白的绸缎,高悬各处。
杜铁池暗吃一惊,确信这块地方他不曾来过。然而眼前,他实在已无心浏览这番奇异的景致,却被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局面所吸引住!
就在他当前的那片松林里,他看见黑白两群猿猴正在作殊死之战。
凄厉的鸣叫声,会合着四下飞溅的一天枝叶,构成了一片最凌厉绝惨的画面。
就现场情形看来,白猿这一方显然已现不敌。黑猿有八头,白猿却仅只有四头。地上倒毙着十来具尸身,也是白多黑少。双方战况激烈地持续着。
杜铁池顿时明白,何以这头白猿要把自己引来这里,原来是要自己为白猿助阵——
这倒是一件他绝没有想到的事情。
微微发了一阵子呆,他遂即匆匆地向前袭近。
方才引导他来此的那头白猿,此刻已重新加入战斗行列,正与一头远较它高大许多的秃头黑猿激战一团。
杜铁池心内略一犹豫,遂即迅速地拔出了剑,由于不知对方的实力如何,他暂时并没有即刻出手,却把身子掩藏在一块巨石后面。
那头白猿一面与大黑猿交手,不时地回首张望着,想是没有看见杜铁池出现助阵,大为惊惧,连连发出凄厉的鸣声!
如此一来,心分两处,顿时与大黑猿以可乘之机,只见大黑猿身形闪处,由白猿侧面接近,当胸一掌击中在白猿前胸。
白猿被秃顶大黑猿这么当胸一掌,被击得“叭”的怪叫一声,身子向后一折,摔了个仰天筋斗。秃顶黑猿一招得手,怪啸一声,陡地腾身而起,追循着白猿猛扑过去——
它身子落下之时,一只手腕翻处,只听见“咔喳”一声大响,竟为它就手折断了碗口粗细的一截松枝,就势搂头盖顶地直向白猿身上击了下来。
那头白猿想系先已负伤甚重,身手己欠灵活,此刻见状吓得咭呱乱叫,身子连翻带滚地一溜子猛窜,逃过了大黑猿的一连串乱棍。
大黑猿想系怒到了极点,嘴里连声发着怒啸,却把手上的松杆,暴风雨点般地向着白猿遍体挥下。
此番攻势激烈之至,白猿仓促应敌,已是不及,只听得砰砰!一阵子棍棒加身声响,白猿被打得身形踉跄跌倒,不胜狼狈之至。大黑猿显然必欲置这头白猿于死地,怒啸声中,身子再次欺近。
只见它双手持棍,施出全力,一棍直向着白猿身上击下来,这一棍打了个空,擦着白猿身边落下去,“咔嚓”一声,树棍一折为二,它却持着这截断棍,用它锋锐的棍梢,直向着白猿脸上猛扎了过去。
现场虽说是打得翻天覆地,血肉横飞,然而杜铁池却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一黑一白二猿身上。
这时白猿处于极为劣势之下。
眼看着即将丧命于大黑猿的棒梢之下,杜铁池再也掩忍不住,陡地自石后跃身而出。原来他早已把一块拳大的石块握在掌内,这时身子倏地掠出,猛挥左腕,已把这块石头掷出。“叭”的一声,正中在黑猿面颊之上。
这块石头,他有备在先,力道劲猛,加以大黑猿未曾注意,顿时打了个满脸发花,身子一个疾跄,翻身向后跌倒。
白猿待机一滚跃起,乃得绝处逢生——
它乍见杜铁池跃身而出,不禁大为振奋,咧着一张阔口,发出喜悦的叫声,两只大手,砰碰作响的,在自己发光无毛的前胸上用力拍着。
大黑猿身子一个倒折,张惶站起,面颊上顿时现出了一片血渍。
他乍见杜铁池这个人,更不禁凶性大发咆哮一声,猛地向着杜铁池身边扑了上来,手上的松杆,搂头直挥而下,“呼——”的一股劲风,其势猛锐已极!
杜铁池方才是一鼓作气,一时基于意气才现身而出,老实说,面对这类巨猿,他却是毫无制胜的把握!况乎对方黑猿共有八头之多。
眼前大黑猿这一扑上来,他不禁大吃一惊,只是却也不容他再多犹豫,不容他少缓须臾,本能地快速向着一旁闪开;
这一棍险到了极点,“呼”的一声,擦身而过。
杜铁池说不得只好出手一拼了——
他右手向上一个提翻,“唰”一声,已把掌中剑挥了出去,直向那头大黑猿股胯间撩去。
大黑猿想系知道对方这口剑的厉害,怪叫着向后就翻,只是慢了一步,“嘶——”一声,被杜铁池剑尖划过左腹,顿时现出了大片血渍。
这一剑虽然劈了个正着,也确实伤了对方,却被大黑猿左手一把抄住了剑锋——
这畜牲竟不识剑锋的锋利,竟然空手捉刃,双方力持不下地拉夺起来。
他顿时觉出黑猿力道奇大,如非自己是持在“柄”的一边,只怕早已为它将剑夺了过去。
毕竟宝剑是锋利的。
双方力较之下,杜铁池施出全力,向后用力一拉,大黑猿怪啸一声,手掌间一片怒血溢出,不容得它不松开掌心。
杜铁池身形再欺近,掌中剑第二次挥出。
大黑猿怪啸着跃身而起,只是它身子才跃起一半,即为杜铁池锐利的剑刃砍中腰侧!这一剑砍的不轻。
大黑猿惨嗥一声,斜着纵出丈许以外,身子踉跄着一路歪斜地直向岭上逃逝。
那头白猿立时发出喜悦的啸声,双手擂鼓般地在自己胸上擂着,作出一副胜利姿态!
杜铁池心中方自庆幸,猛可里,由两侧陡然间又扑来了两头黑猿。
二猿想是眼见方才同伴负伤,物殇其类,自然大怒,相继怒啸着,直向杜铁池身边扑来,其中较矮的一头最是凶猛,怪叫一声,首先腾身而起,运使着一双长臂,直向杜铁池脸上抓去。
杜铁池想不到五载练剑,第一次运用对敌,竟是用来对付这些畜牲。面对着这些身手矫健的动物,他不得不抖擞精神,努力以拼。在两头黑猿的夹攻之下,他施出了浑身解数,把一口长剑运转得风雨不透!
未几,两头黑猿各自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却并不退后,兀自恋战不已。
白猿方面原本已是溃不成阵,只因猝然加入了杜铁池这个人,一上来就重伤了对方三头黑猿,是以声威大振,颇有反败为胜的趋势。
与杜铁池正面交攻的二黑猿,高的一头,身上最少受了三处剑伤,矮的一头也为杜铁池利剑划伤了背部,俱是鲜血淋漓,只是二猿却拼死以赴,大有与对方玉石俱焚的意思——
蓦地,二猿为杜铁池的剑势逼跃出去,其中矮的一头口中咭呱着不知叫了些什么,高的一头回声以应,竟似人般地交谈起来。
杜铁池到底与这些畜类,谈不上什么仇恨,只不过受那头白猿引道来此,一时激于义愤而已,这时剑伤二猿,心已不忍——
他心里打算着,对方黑猿如萌退意,也就不必迫其过甚。
这时见状,不禁力挥着手中剑,高声叱道:
“尔等黑猿还不速退,想死不成?”
不意叱声方住,即见二黑猿相互对鸣一声,倏地腾身跃起,宛似两朵黑云,一左一右,同时向着杜铁池身上袭来,也就在二猿腾身扑上的同时,另一头黑猿怒啸一声,手持着一截大棍,猛地由杜铁池后背突袭过来。
一时间,杜铁池乃成了三面受敌之势。
是的,原本负伤站立一旁的那头大白猿,见状怪啸一声,陡地向持棍的那头黑猿扑去,甫一交手,即石破天惊地扭打成一团!
杜铁池原本有就此罢手之意!这时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二猿想系经过一番彼此研究之后,动手的战略果然较之先前大为不同,每次出手,必联手对敌!如此一来,杜铁池立刻感觉到极大的威胁!
一场混战之后,杜铁池的剑,虽然重创了其中之一,只是背部却不慎,为一猿利爪抓中,顿时皮开肉裂,现出了五道血痕!他愤怒里大吼一声,倏地挥臂扬剑,“孔雀剔羽”,施展出全身之力,直向这头黑猿长臂上斩!
黑猿想系知道这一招的厉害,嘴里咭呱一叫,倏地向后收手,快虽是快,较诸杜铁池的剑势,仍然是慢了一步,随着杜铁池的剑锋过处,只听得“喳”的一声,那头黑猿一只右掌,竟然齐着手腕子,被杜铁池长剑斩落在地,怒血如同喷泉般地自它伤处狂喷了出来。
黑猿断腕负重伤,厉啼一声,身子向外腾了出去!
其他各猿见状也都停止了斗殴,俱都向着那只负伤黑猿拥了过去!
现场四头白猿,也瞬息间向着杜铁池身旁集中,黑白壁垒分明,成为两大阵营!
有了连番获胜的经验,杜铁池倒也余勇可贾,他虽然背后被那头黑猿抓伤,疼痛十分,到底究竟是皮肉之伤,不甚碍事!
这时他紧握长剑,有意作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用力地向着空中挥着!
几头黑猿低声鸣叫着,各自把一双眼视向杜铁池,那种神情仿佛是又恨又惧怕的样子!
杜铁池大声喝道:“尔等还不服输么?再来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说罢上前一步,倏地以手中剑,向着一棵海碗般粗细的松树杆上用力砍去!
他有意借此示势,是以剑上注满了真力,剑锋过处,只听见“喳”的一声,横着树腰一扫而过,紧接着轰然一声大响,丈许方圆的半截树身,推金山倒玉柱般地由半空中倒了下来,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众猿眼见这等声威,俱不禁都吓得咭呱怪叫起来!
白猿欢呼,黑猿哀鸣!
也就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异声!如非留心细听,你根本听它不清!似乎猿类对此具有一种特有的感应!就在这种声音方起的一刹那之间,黑白猿阵顿时停止了鸣叫与耸动!眼前立刻恢复了寂静。
杜铁池原本不曾留神,可是此刻气氛突然静下来,他才留意到,那是一种低沉婉转的吹竹之声!
低沉、婉转、苦涩,乍起之时有如秋虫振翅,几不闻其声,后来才略带尖音,甚是婉转,只是并不悦耳,听在耳朵里,有说不出的一种气闷的感觉!
声音来处,虚无飘渺,似自高原,又似起自低涧,又像是对峰……随着风的传送,这种声音缓缓地在眼前这片翠谷盆地散布开来!
杜铁池心正惊讶,却见众黑猿立时有了反应,先是一阵哗乱,紧接着纷纷低头哀鸣起来!
这些举动,也只以黑猿看来才是如此,反观那四头白猿却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杜铁池回剑入鞘,仔细聆听着这阵吹竹声的来处,却依然不能辨别来自哪里?
他正觉得奇怪,却见黑猿中一头壮猿率先跃起,叫了几声,倏地转身向着对峰间奔去,余下各猿也都以它马首是瞻,相继跟随它,越山渡涧,向着对峰落荒而去!
转瞬间走避一空!
众黑猿离开以后,又过了甚久,那阵吹竹声音,才渐渐为之收敛,陡地拔上一个尖儿,即趋于寂静!
四头白猿待吹竹异音方自一停的当儿,俱都纷纷挥臂起舞,作出一时欢欣鼓舞形态!
只是当它们顾及到地上的死难同伴时,又不禁泣鸣成声,纷纷抚弄着死去同伴的尸体,状至可悯!
先时引导杜铁池来此的那头白猿,这时却走到了杜铁池的面前,突地伏下身来,用一双人也似的手掌,伏向杜铁池的双脚,频频弯腰叩首,作出一副由衷感激形象!
杜铁池由于与白猿联手对敌的一层原因,平白地与这些白猿拉上了关系!
尤其是这头白猿,更像是与他缘份颇深,此刻见状,不禁慨然叹息一声,坐下来道:“你们这些畜牲,既然深通灵性,又何必手足相残,弄得这般景像,岂不可惨,又何苦来?”
那头白猿,像系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耸耳聆听,却又哀鸣起来!
杜铁池拍拍它的头,比手势要它站起,却不意白猿误会了他的意思,竟然连连折翻起筋斗来。
杜铁池笑了笑遂即把身子坐下来。
他背后方才为黑猿抓伤之处,十分疼痛,流了不少的血,这时脱下上衣,正感不知如何是好!
那头白猿原本在翻着筋斗,这时忽然凑了过来,只见它俯首在杜铁池背后看了一会儿,倏地咭呱叫了一声,立时就有一只长瘦的白猿奔过来!
大白猿向它比了个手式,又指了一下杜铁池背后伤处!瘦猿立时会意一一
它原本正会同二同伴在搬运地上的弃尸,这时听了大白猿的指示,立刻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杜铁池心中甚感纳闷,也不知道它们是在干些什么!
眼看着那头瘦猿,一路狂奔着,直扑向岭上——
那里秀石林立,万花吐芬!
所谓“万花”乃是当地适宜高山气候而滋生的一些特殊花卉,这些野花在寒冷的气温下,却绽开得一片斑斓,远远看去,万紫千红,有若一片花海!却有无数铜钱般大小的黑蜂嗡噪其间!
那头瘦猿奔人花丛里,想是为防止黑蜂的侵袭,首先在地上打个滚儿,如此前进几步,又打个滚儿,它就是用着这种姿态前进的!
杜铁池远远看着它,真不知道它是在弄什么玄虚!
它好像在采摘一种什么花卉,过了不久,返回到杜铁池近前!
杜铁池才注意到,它手上拿着一种近似麦冬果那类的果子,色作紫黑,粒粒圆润明亮。
瘦猿摘了满满一捧,两只手捧着,送陈到杜铁池面前,杜铁池怔了一下转看向那头大猿。
大白猿顿时会意,它立刻上前,就瘦猿捧握之中拿了几颗这类草果。
只见它就口咬了几下,即将咬烂的果渣吐出,然后用以敷向伤处!
杜铁池顿时会过意来!
是时另外两头白猿也已将现场打扫整理干净,偎到了近前!
二猿身上也都带着伤,纷纷也都自瘦猿手中拿起果子咬烂后,分别向身上伤处敷涂不已!
杜铁池见状十分感激地道:“这样我明白了!”
说着遂即就瘦猿手中拿起了几粒这样的果子依样入口破烂,敷向伤处。
他只觉得这种果子入口奇涩,待敷向伤处时,却又有一种清凉舒适之感!用不了一会的时间,就觉出伤处已止住了疼痛,再看血己止住,果是意想不到的神速!
当时,他又涂敷了几粒,遂即把长衣撕开成带,由前胸兜转过来,绑了个十字结,模样儿虽是不伦不类,倒也没有外人看见,可以不必顾虑!
这地方,是他近年以来第一次发现,风光又如此之美;不禁使他十分的留恋!
那头大白猿因杜铁池为它们驱走了黑猿,似极感激,四头白猿,不时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似乎对于方才的那一场凌厉厮杀以及众多同类的死亡事情,已经忘记了;
杜铁池仔细打量这四头白猿,高矮倒是相差不多,只是看上去年岁有很大的差距,那头引导自己来此的白猿,是头老猿,其他三猿俱都年少。
这一点,杜铁池是由它们的行动以及额面上的皱纹分辨出来的!
不过是很短的一刻,杜铁池已与它们混熟了,分别给它们取名为大白、二白、三白、四白,人兽相处极为融洽!西边的那轮老日头早已沉下,岭陌上飘浮起一片沉沉的暮色!杜铁池由地上拿起了长剑,方待思归,却见那头老猿忽然拉住了他的手,频频向后面扯动不已!
其他三猿,也都咭呱叫着,纷纷上前拖拉不已!
杜铁池甚感狼狈地笑着,一面道:“不用拉,不用拉,我跟你们走就是!”
大白像是会意,立刻趋前带路,其他三猿推的推拉的拉,杜铁池只好跟着它们前进!
一人四猿穿过这片松林,越过一片涧谷,当前有一堵高耸的石峰,其下为万丈深渊。
杜铁池不禁心内纳罕,却是不知它们把自己带来这断崖之畔,又意欲何为?他心里正感不解,却见大白回头对自己叫了一声,遂即向那堵石峰前绕去。
峰前有一棵老松树,占地极大。
像是年份太久了,树身一半呈腐烂状,另一半依然欣欣向荣!
就在那腐蚀的一半树身上,开有一个五尺见方的树洞,树洞本身,却为寄生树上的藤蔓所遮住,如非大白由此而出,杜铁池根本无法看出!
杜铁池跟着四猿钻出树洞,眼前顿时一亮,现出斗转星移的一番新的气象!
首先入目的是片片昙状白云和高挺云天数以百计的一片石峰!
峭壁间杂花丛生老树纠葛,一弯五彩长虹,巨蟒伏波般的由眼前不足十丈处高高迈过!
说不出的一种世外云天的感觉!
杜铁池只觉得眼前一亮,心胸无限开阔,禁不住暗暗地赞叹一声妙呀!
是时四猿已叫跳着踏过紧附于壁间开凿而成的一条廊道,向前蜿蜒盘绕行去。
杜铁池又赞了一声妙!
他情不自禁地紧紧跟下去!
但见这道附贴在峭壁间的迂回廊道宽约丈许,因开凿于峭壁大石之间,上揽青冥,下临绝壁,中望云天万里,端的是夺天地造化之能事!此情此景,简直非一般凡俗所能梦窥!
廊道迁回,因占天时地利之故,光采适度,云气与西天落霞互为表里,映衬出一天异彩,瑞起千条,举步生辉,几令人有置身仙境,飘飘欲仙之感!
杜铁池站住脚步,心生纳罕,实在难以想象出这迂回廊道是人工开凿抑或浑然天成!
但只见廊壁间,满爬着山藤,其上盛开着一种紫色小花,密如繁星,煞是好看!
是时前行四猿已绕向后壁深处。
杜铁池忙快步赶上……
即见廊道尽头,正在断壁之中,齐着廊道之端,开有丈二见圆的一个月亮洞门!
四猿由门内跃出,向着杜铁池雀跃不已。
杜铁池跨步迈入眼前月亮洞门,见有石室一间,平列正前,占地甚广,云气开合,光采舒徐,置有石几石鼓,并设有一副古石书案,其上满置乱草雀羽,也有几张剥下的破烂兽皮,几只毛发不全,鲜皮寡肉的小猿踞高蹲矮,相互鸣应着。
不可置疑的,这是不折不扣的一处猿窝!
猿类岂能有这等造化?
杜铁池四下打量了一眼,已判断出,这里早先必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曾几何时物换星移,在沉沦了无穷岁月之后,后继乏人,而沦为荒山野猿的居住地方,怎不令人大兴叹息!
杜铁池也顾不得看视那些小猿,遂即四下里观看着这片洞府!
明的这一间,三面石壁上,鬼斧神工的石刻画图,乍看上去,形形色色,只是细看去,人物却有两个——
一个神采飞扬的中年羽士,一个羽衣云裳的妙龄道姑!
图像显示着那对神仙美眷的各种坐姿,间或也有几个站立姿态,看上去几乎一般模样,甚少变化!
这些图像早年必然是曾经着色,可能年月太久之故,画上色泽早已斑蚀风化,仅仅现出一点点色迹,也都晦暗不堪!
杜铁池看了一刻,丝毫不通!
迅时众猿会合,自有一番悲欢情景,幼猿中甚多丧亲者,更是啼声悲烈!声音在洞里迂回荡漾,真有惊心动魄声势!
杜铁池心忖着,此处必为古仙人洞府,自己冒然撞来,诸多失礼——
当下恭恭敬敬地朝着后洞拜了三拜,存着满腔虔诚之心,站起来,才继续向后室步入!
原来这洞府共分前后中三层,直串贯连,只前洞最为光明轩亮,中洞深藏山腹,虽高大宏深,惜光线不如前洞明亮。
杜铁池步入之后,微微定神,才可看清一切,但见上下四壁,到处却是残破痕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一直走到壁头尽处,见有一块高约两丈,厚有三尺的石碑,直竖面前!
那块石碑形同一面屏,意在与后室隔离,其上并没有字迹!转过碑后才是后洞门户。
这最后的一间洞府,较诸前一间更为黝黯,说不出的一种阴森气氛!
杜铁池原练过内家功夫,目力过人。
这时他仔细定目寻视,却也只能看出三分,仅仅依稀辨出一点痕迹!
这间洞室,似乎比前二者都要大得多。
室内正中设有一个石墩,零零落落还竖立着许多长短石柱,除此之外,似乎无甚出奇景物。
他定了定神,再向前后用尽目力搜视之下,才恍惚地觉出四壁上,也像前洞间,有些图解!用手摸上去,果然证实不错,只是壁石奇冷砭骨,摸了几下,即觉得感受不住,慌忙收回!
杜铁池时济运转,一日之内竟然先识梁莹莹于先,后又误入此前古仙人“七修真人”之修真洞府——此洞已闲置千年,无人问津,洞内一切,无不为当年七修真人所着手之遗迹!
那洞上石刻图像,乃真人当年潜习默会之心法动态,飞升前,指绘石壁,留待后世有缘参透!
前后洞室这般的巧夺天工,却又掩饰得那般隐秘,如非借助猿类的无孔不入,寻常人就是找上一年也难以发现。
他预料着后洞必有出路,只是夭色不早,由此返回,还要赶上许多的路,好在这地方自己既已熟悉,以后倒可以常常来,即使搬来这里居住,也无不可!
想着,他遂即向前室步出!只见前室白猿,正在分食着山果,各自把一双红晶的眼珠正盯着他看个不停!
那头大白更偎近过来,在他身侧左右来回的挨擦不已,人猿之间,已似建立了极深的情谊!
杜铁池分别在各猿头上拍按了一下,遂即向洞外步出!
四头大猿绕膝左右,一直把他送出壁廊,如非是洞内小猿的出声招唤,还要走得远些!
杜铁池由老松腹侧转出来,但见岭上已现出沉重暮色,山上晨昏都较平地要来得早些。
他加快了步子,一路攀上山脊,循着来路向峰下小心翻越前进,等到到了草舍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
这是一项不平凡的遭遇!
在床上,他反复思索着这件事,却是够新鲜刺激,倒是那阵吹竹声,来得离奇!
他记得白天梁莹莹好像说过,这里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外人居住,那么这个吹竹人又会是谁?
吹竹人的行止离奇,那座峭壁间的洞府,更令人觉得离奇!
这一切都是谜——不过他却感觉到,不久自己即将要解开这个谜团!
他不禁又想到了甜蜜的梁莹莹,顿时心里充满了愉快与和谐!不知不觉间,沉入梦乡。
莹莹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准时而来!
杜铁池在崖前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时分,才失望地转回,然后在他足步方才踏入草舍的一刹间,但见眼前青光乍闪,一道青光,电卷而入,不过一闪即隐,却现出莹莹娉婷身影!
杜铁池大喜道:“你来了?”
莹莹看了他一眼,失意地点了点头,遂即走过去坐下来——她穿着一袭火红色的裙衫,腰上扎着彩带,一双玉腕上,各自佩戴着一只红晶晶的镯子,衬以花容玉貌,看上去较诸昨日更见娇艳!
杜铁池几乎怔住了。
莹莹看了他一眼,气喘喘地说道:“我来晚了。”
杜铁池点了点头,因见她面色沉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便追问!
梁莹莹一笑,微嗔道:“呆子——你在想些什么?怎么不说话。”
杜铁池道:“我正要说话!你就说了!”
“你要说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来晚了?”
“当然有事。”
说到这里,她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当然不知道,这一早晨可把我累死了。”
“为什么?”
梁莹莹娇嗔着道:“我们收养的一群黑猿,死了一半。——”
杜铁池登时大吃了一惊!
莹莹冷笑着又道:“反正,我知道是谁干的,要是找着了他,非禀明师父,给他一个厉害不可!”
杜铁池心怀鬼胎地道:“你可以说清楚一点么?”
莹莹看着他,不由失笑道:“你当然不知道——我跟你一说就知道了!”
杜铁池勉强镇定着,没有出声。
梁莹莹长吁一口气,道:“真气死人了。是这样的,前年我师父收服了一群黑猿,原打算调教它们,用以镇守这山上三十六处隘口,谁知道——”
看了杜铁池一眼,她接道:“昨天这些黑猿返回以后,才发现被人杀害了一半多,剩下的七八只,也都受了重伤,你说气不气人?”
杜铁池心里暗叫一声苦!脸上微微一红!
梁莹莹气呼呼地道:“我知道这附近山上,还藏有一批白猿,前些年我师父曾经擒捉过两只,可是这两只白猿竟然十分倔强,宁可绝食而死,也不甘为人豢养,后来我们收服了黑猿以后,再想找这些白猿,却是一只也找不着了,也不知它们藏到了什么隐秘的地方去了!可恨的却是,专给我们所养的黑猿作对!只要被我找着了,非用飞剑把它们杀死不可!”
杜铁池心中一惊,他原想将昨日的那番奇遇道出,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却又不敢说了。
梁莹莹道:“我师父气得不得了,命我搜索全山,可是我找了一上午,却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杜铁池顿了顿,道:“听你刚才口气,好像这山上还藏有别的外人不成?”
“怎么没有?”梁莹莹道:“这个人滑透了——神出鬼没,道法很是高深,自从五年以前,与我师父斗法输了以后,这些年就很少见他出现过,只是我师父却一直提防他!”
杜铁池一惊道:“他是谁?”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只是师父却要我万一遇见这个人,要千万小心。”她皱了一下眉道:“听师父说,他好像姓桑,成道很早,是由西昆仑迁来的——是个奇怪的人!”
杜铁池忽然想到了那个吹竹的人,脑子里盘算着,终于未曾道出!
那是因为杜铁池对于双方认识得都不清楚,梁莹莹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那个吹竹人又是何许人?他可谓一无所知,至于他们对方谁是谁非,更是毫不知情,如果冒然道出那人可能藏身之地而导致那人伤害时,岂非是自己的罪过!
再者,如此一来,那群白猿很可能也会暴露了身份,而遭致杀身之祸!
是以,他把这些利害关系,在脑子里略一分析,遂即缄口不言!然而他实在已对那个人起了极大的好奇,盘算着自己有机会,一定要暗中查出一个究竟来——
当下,他忍不住问道:“这个人为人怎么样?”
梁莹莹道:“不好也不坏,要是他真是个坏人,我师父早就容不得他了!可是好也谈不上,听我师父说这个人,早年极是难惹,自从在南荒吃了‘天残子’老前辈的大亏以后,多年来销声匿迹,才再也不思逞强斗狠!”
杜铁池笑道:“这么说起来,他和令师倒真是无独有偶,理应同病相怜才是!”
莹莹叹道:“谁说不是?我师父原来也有此意,本想与他道义结合,以图联手共守此山,不容外敌来侵,可是这个人竟然一口拒绝,这么一来,我师父才与他打了起来!”
“结果呢?”
“他们一直打了两天两夜,后来那个姓桑的才自愿服输,退居后山——与我们隔着雁荡山脊为界,两不侵犯,这件事已经有很多年了!彼此相安无事,可是,现在他竟然敢下毒手,一下子把我们的黑猿杀害这么多,看我师父饶得了他才怪!”
杜铁池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下手杀害的呢!”
“那还错得了?”
她好像把一肚子的气,全都莫须有地发泄到这个人身上。
冷笑了一声,她才道:“两年以前,我们养的那些黑猿,有两只跑到了他所居住的后山,不知怎么被他发现捉住,竟然用飞剑各断一臂遣回,还为此兴师问罪,派说我师父许多不是——我师父居然忍下了这口气,没有发作,现在是第二次了!真是欺人太甚了!”
杜铁池对于这第二次的事件,自是再清楚不过,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禁暗暗为这个人呼起冤来!
“所以……”梁莹莹接下去道:“我师父气得不得了,虽然这是一件小事,可是他显然再也没有把我们师徒看在眼里,所以一大早师父就同我找到后山,去找他兴师问罪去了!”
“你们可曾找着他了?”
杜铁池大为紧张!
梁莹莹摇了一下头,哼了一声,撇了一下小嘴道:“要是找着了,就没话说了!”
“莫非这个人不住在后山?”
“很可能!”她说:
“听师父说,这人精擅五行神遁,神出鬼没,我们找了半天也找不着,师父还用‘青罗沙手’的仙法,搜遍了后山各峰,却也不见他的踪影,真气死人了!”
杜铁池道:“这么说,很可能他不住在后山,杀害那些黑猿的,也不是他了!”
“一定是他!”梁莹莹挑了一下秀眉道:“一定是他看见我师父去了,才藏起来了,哼一一我就不信他真能藏起来,我师父因为要练习上乘心法,每日必定要面壁十个时辰,不能久等,她走了以后,我又搜了半天,还是没找着,才来到你这里,一路上越想越气,他凭什么要这么欺侮人?我非要给他说说理不可!”杜铁池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人,分明也是一个得道的高士,你若为了一点小事伤了两家的和气,不如就算了吧!”
“哼——你倒是好心!”
说着,她膘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道:“这件事暂时不提一一对了,我该教你练功夫了,你倒是想不想学!”
杜铁池恭敬地站起来,说道:“姑娘如肯授我道法,不啻再造恩师,怎敢不学?请受我一拜——”
说着当真恭敬地向着莹莹拜下!
梁莹莹一笑闪身,道:“不敢当——”
五指向外微伸,杜铁池顿时就觉出一股极大的无形力道,仿佛一面无形的力网,一下子把他身子罩住,休说是弯腰作揖行礼,就想移动一下也是万难!
那阵子怪异的力道,只持续了极短的一刹,遂即自行消失!
杜铁池眼见对方一个年轻少女,竟然有如此功力,心中大生感触,由是更加深了他向道的决心!当时一双眸子只管直直地盯视着对方,脸上现出钦慕之容!
梁莹莹冰雪聪明,一看即知!
她微微一笑道:“每人的造化,早已天定,你也不要羡慕我今天的成就,说不定你踏入此门以后,另有仙缘遇合,将来成就比我更大也说不定!”
说罢,探手入身畔软皮革囊之内摸出了一本小方逾寸的手册,迎空一晃,即大了数倍!
杜铁池心内暗自纳罕,莹莹已把这本书放置桌上,向他招手道:“你来!”
杜铁池忙走过来!
就见桌上那本书,此时看来,约有五寸长四寸宽,通体上下全系上好素绫所制,封面上书写着几个梅花篆字为:《青城开府秘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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