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
“亮司!”是谁?自从他初中时离开家之后,他为了求生做尽了坏事,化名换了一个又一个,已经没有人会叫他本来的名字了。
“你的罪还没有赎清!”赎罪……是雪穗吗?不像……那个女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再相信眼泪了。会为他哭泣的人,好像二十几年里他只遇见那么一个。
“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液,你听到了吗?你不能就这样死去!”
“丽子……”亮司微微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扯动嘴唇,“别哭……为我……不值得……”
“混蛋!”丽子喜极而泣,扑到他身上,却又不敢用力,呜呜地伏在他身上痛哭,“不要说这种话!求你,坚持住!我需要你……”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这么悲伤。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亡,想必雪穗是不会哭泣的。并非不会悲伤,她只是惯于忘掉悲伤,让自己过得更好。
他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死在阴沟的角落里,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不会有人为他哭泣,他们甚至不会知道他的名字。
可是现在,有人哭着挽留他,将他从三途川旁边唤了回来。她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的一席之地。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需要他。
“你需要我……”横躺在狭小的机体内,他微眯着眼,舷窗里的蓝天白云映照在他脸上,让他觉得恍然置身天堂。
“是的,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住!”丽子紧攥着他的手,悲泣道。
那就坚持住吧!他心道,作为桐原亮司的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获得了生命。他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死去呢?
半个月后,翔阳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四楼。
窗明几净的病房内,病床上空无一人,被单和病号服码成整整齐齐方块状。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
丽子推开房门,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呆立了半晌,忽然身后响起叩门的声音。
回过头,她看见蓝泽医生站在门口,指节叩响开着的房门,吸引了她的注意后,他一手插在兜里,另一手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病人办理出院时,叫我交给你。”
丽子伸手去接,孰料他把信微微抬起,错开她的手,搭在卷刘海下的眼睛望向她,眼神里透着丝兴味盎然。
“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到现在新闻里还在谈论不休。筱冢家的继承人的订婚宴上突发事故,导致宝生大小姐的恋人受伤,托绯山的福,蓝泽这几天在午饭时分,没有少听见关于此事的八卦。
就他在直升飞机上听到的事情,两人之间似是有□,而非恋人的关系。
可是那天在抢救室外,得知手术成功之后,激动得险些晕厥过去的宝生大小姐;以及和麻醉效力一过,立刻呼唤她的名字,一定要见到她才肯睡去的桐原亮司。
在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他人无法触摸,却又明明白白可以感知到的羁绊。
两周以来她天天来陪伴他,弥漫在病房内的温馨甜蜜的气场让护士们恨不得戳瞎眼睛。然而桐原却故意将出院日期提前了一天,让宝生扑了个空,这使得向来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的蓝泽都对此产生强烈的好奇。
“我也需要看了才知道啊。”
丽子苦笑着从蓝泽手上拿过信。信封没有封口,她抽出信纸时,带出了一张剪纸。那居然是一个她极为熟悉的图案。
蓝泽站在几步远外,看见那张精巧绝伦的剪纸,记起来病人把剪刀藏在枕头下,数次被护士冴岛给搜走后又偷回来的事情。
剪纸上的图案是圆环内套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细长腿的拉丁文字符惟妙惟肖,简直是令人赞叹的绝高工艺。
“那家伙……”看着自己母校的校徽,丽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直到走出医院大楼,她还在发笑,眉眼弯弯、阳光灿烂的模样让影山也免不了好奇。
“大小姐,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
丽子伸了个懒腰,笑道:“你猜呢?”
“唔,是不是唐泽雪穗判了八十年□,会被关到死,让您感到心情愉快?”
“笨蛋影山!我是那么狭隘的人吗?”丽子回头痛骂他。
“那是……津田桑给你放假了?您答应带贝姆桑去游乐场?”
“BUBU——”丽子完全放弃了,索性揭开谜底。不过说到这个,她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亮司他去耶鲁啦。那家伙是个草根,没受过正规的教育,对于法律法规、规章制度没有系统性的了解。为了接下来的任务,他主动提出去深造了。”
曾经丽子觉得,自己的能力十分鸡肋。除了给她带来困扰,它丝毫不能帮助他人。因为过去已经发生了,她能看到却无法干预,多数时候会给她带来无法言喻的痛苦。
这还是它头一次派上用场呢。
事实虽然没有被改变,改变的是我们的心。但也许本该步入的惨淡未来,也由此得到改变。
“所谓现在与未来,都是记忆的延续。你曾经看了我那么多的记忆,我也想去你记忆里的地方看一看。为了成为能够帮助你的人,我暂时离开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再度相遇于新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