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呼吸不畅差点儿窒息的感觉,缓缓伸手想探向她,伸到一半最终又放了回去,只低低问了一句,“霜儿,为何,为何这般恨朕?”
她笑了笑,笑中却是只有自己才懂的辛酸和苦涩,“皇上不是说臣妾自当上皇后,行事间的谨慎缜密愈加像……以前的花后么?皇上的感觉没有错,因为臣妾就是花梨月。我花梨月带着不甘和仇恨,又回来了。”那双眼睛没了以往的神采,只剩死寂。
大晏帝脑中忽然炸开一道响雷,呵呵地笑出声,“荒谬,荒谬至极!”可是,才笑了不到片刻,他的脸上再没了表情,只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灰朦一片,“你在朕的面前都是假的么,都不是真的么?你说的喜欢朕都是信口胡诌么?嗯?若这不是真正的你,那真正的你又是什么样的?花后那样端庄文静?呵呵,太可笑了,朕居然把你当做了一块宝,岂料你只是所有女人中最会做戏的!”
叶灵霜无视他的嘲讽,嘴角扬起一抹他熟悉的笑,“皇上,在你面前的就是我,那就是我,最真实的……花梨月,只是你从未了解过她。每次面对着你的时候,我确实是把你当做我心目中的丈夫来对待,我会对着他撒娇、我会吃醋,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殿中的时候,我才会想起自己重生所带着的仇恨,想着如何一步步地算计!”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大晏帝怒吼道,长臂一伸,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狠狠推上一边的墙壁,埋头堵住她的唇,疯狂地啃噬,将那粉唇上的唇脂也吞咽入腹,含糊不清道:“既然你这么恨朕,那让朕被你毒死算了!”
吻了许久,她一动未动,大晏帝怒极反笑,蓦地松开了她,“霜儿,你好狠,你对朕好狠。你若是想为你花家报仇,朕等着,随时都等着你,哪怕是喂朕吃下要命的□□,更或者是一刀刺进朕的心窝!”他撂下一句话,步伐凌乱地离开了中宫。
叶灵霜身子瞬间瘫软下来,有些疲惫地坐在软榻上,心里有畅快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绪。结果到了最后,她还是没能夺走他的江山。她本就是带着仇恨重生,有些事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不管他的怀抱多么温柔,他的情话多么动听,那些仇恨就像一把刀横在他们的面前,不管他们离得多么近,胸前总有一道刺骨的冰寒。
齐天佑,我们之前的爱也好恨也罢,就让我一次算清楚吧……她目光幽幽地望着门口,那里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大晏帝只觉心里沉甸甸一片,压着几座大山,让他透不过气,晃荡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早朝的大殿。
“皇上,天色暗了。”身后的李福升小声提醒一句。自打皇上从皇后那里出来,身上仿佛透着一种沉沉的死气,李福升心中担忧又不敢多问,只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殿门有专门守夜的太监,大晏帝遣退了他们,只留下李福升一个人在偌大的殿门口守着,然后他接过李福升手中的灯笼。“李福升,将大门关上,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李福升本想说什么,但看大晏帝一副面色沉郁的样子,生生忍住了想要劝阻的话。
吱呀一声,门外银色的光辉在门阖上的那一刻,悉数被隔绝在外,大殿内漆黑一片,空荡无物,唯有最高首的那处龙椅在左右两展石灯的照耀下现出那晃眼的金黄色。
大晏帝眯了眯眼,一点点走向正前方的龙椅。龙椅的触感是冰冷坚硬的,甚至有些咯手,他撩开暗红色绣金龙袍子,端坐在了龙椅上,一双眼在黑暗中如同野兽锐利的眸,睥睨着龙椅下漆黑而又空无一物的大殿,喉中忽地溢出一声嗤笑,缓缓地,他低头双臂环着胸,低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良久,一动未动。保持这个动作许久,那脊背微颤,隔着衣料发出沉闷的呜咽声,终于,他抬起头颅,嚎啕大哭起来,用牙齿狠狠咬着自己的拳头,防止自己哭出声,几乎咬出了鲜血,那身子却颤得愈加厉害了,一只手紧紧握住龙椅把手,手上的青筋突突鼓动,指尖泛白。
他齐天佑这一辈子究竟得到了什么,难道就只有这冷冰冰的皇位么……
次日,宫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晏帝和叶皇后之间产生了矛盾,因为叶皇后自那日起被皇上禁了足,连后宫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彦妃和珍妃打理,大晏帝晚上也没再去过中宫,只一个人歇在了龙阙殿。
中宫内,一切都很熟悉,又仿佛隔了很远,就像是隔了一辈子。
叶灵霜将写好的一封信递给翠环,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坚定,“翠环,这封信过几日替本宫交给皇上吧。”
翠环心中微跳,怔怔地看她,“皇后娘娘……”
叶灵霜略一勾唇,“不用惊诧,本宫很早就知道了,你是皇上身边的人。”
一听这话,佩环猛地回头看翠环,眼中有失望和被欺骗的恨意。云娇眼中清明,显然心中早已明了。
“皇后娘娘,奴婢确实是皇上派来的人,可是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啊,皇上也只是关心娘娘而已!”翠环双膝一屈,立马跪在地上,一脸诚恳地望着她。
叶灵霜挥了挥手,“下去吧,本宫并未怪过你,这一次就当本宫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记住,要迟上一两天再给。”
翠环神色凄惶地退了出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信上几个大字:天佑亲启。
殿中只剩佩环和云娇。叶灵霜看向佩环,眸光温和,“佩环,你一直是个好丫头,只是心思单纯了些,本宫劝了你多次,你也改不了,这是本宫最后一次提醒你了,且记,凡事都要留一个心眼,并不是所有看起来面善的人心也善。”
佩环眼里含着泪花,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娘娘,皇上他这几日只是一时生气,不久就会回心转意的,娘娘不要因为皇上的事伤心难过。”
佩环这话才落,安德子就如往常一样,得了消息从殿外进来,回道:“娘娘,皇上今晚……翻了珍妃的牌子。”
叶灵霜淡淡嗯了声,“本宫知道了,安德子你先下去罢。”见佩环瞪大了眼,不由笑道:“本宫和皇上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你们能够明白的。佩环,你也下去吧……”
佩环愤愤地瞪了安德子一眼,两人齐齐退了出去。
待到殿中只剩下云娇和叶灵霜两人,云娇小心翼翼地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她,“是贾太傅给娘娘的回信。”
叶灵霜接过信封,朝她笑道:“云娇,本宫这一路上全仗着你的相助,你为本宫做的足矣。昨个儿我已经跟内务府的管事公公说了,这一年的日子一满你便可以出宫去了,再也不用呆在这宫中。”边说便撕开信封看了起来,只一眼又将信封收了起来。
云娇惊,“娘娘!请让奴婢继续跟着娘娘吧,以前奴婢是想出宫,可是自跟着娘娘始,奴婢便再无二心,只想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
叶灵霜淡笑,“其实,你真的不用再跟着本宫了,有些事本宫早就想做个了结。”叹了口气,道:“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对了,闲来无事,你和佩环和安德子他们,叫上中宫里的其他下人,都去长乐宫收拾一下,本宫忽然很想过去呆上几天。最好将翠荷殿也拾掇拾掇,毕竟都是本宫曾经呆过的地方,本宫不想那些地方荒废了。”她嘴角的笑意透着几分缅怀,聪明如云娇都被她骗了过去。
“好好,奴婢这就去清扫长乐宫还有翠荷殿,只要娘娘不撵奴婢走,奴婢做什么事都成。”云娇笑应道。她连往番头草里放剧毒马钱子陷害温贵妃这种事都敢做,又有何事不敢,叶皇后做任何事都有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报之,她欣赏这样的主子,就算一辈子呆在宫中帮她做事都没有干系。
支开了所有人,叶灵霜又细细看了一遍贾墨痕的回信,眸色深黑。
“公公,奴婢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现在有急事想见一见皇上!”翠环手中攥着那封信,急切道。
龙阙殿外守门的几个小太监一听是皇后身边的人,态度一下恭敬了许多,为首的只回道:“皇上今晚去了珍妃那里,有急事的话去扬子宫找吧。”
“去了扬子宫?”翠环诧异,“多谢公公。”丢下一句,急急走了。虽然皇后让她几日后再将此信交给皇上,可是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今晚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柳洛丹看着坐在桌前的大晏帝,他自来了自己的殿里,就未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有时候神情痛楚得让她也忍不住皱眉。
自入宫以来,她的目的无非是求一安身之地,才不得不依附彦妃,别人都以为她是个喜欢引诱皇上的狐媚女子,可一切只有她知道,她比谁都不愿意入宫,明宇国还在的时候,她还是尚书之女的那段青葱岁月里,她也有自己的青梅竹马。直到现在她都记得他的名字叫吴浩轩、他的面容俊美而刚毅,他还是叶将军手下的副将,前程似锦、光明一片,可是后来明宇国战败,圣旨一下,他与她形同陌路,他亲自将她送入了大晏国的后宫。
“皇上若是心系皇后,不如去看看她吧。”柳洛丹叹了口气,道。以前她不相信帝王有情,可是大晏帝的心里确实只有叶皇后一个,看似无情实则深情。
大晏帝扫她一眼,声音冷硬,“朕的事不用你一个小小的妃嫔来多嘴。”
柳洛丹讪讪然,闭口不再言语。
殿门口传来嘈杂之声,大晏帝一张拉长的脸黑到了底。
“皇上,皇后身边的宫女翠环有急事求见。”李福升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若在平日里,李福升断断不会打搅在妃嫔殿中歇息的大晏帝,可是若事情关于叶皇后那便另当别论。
大晏帝眸子一闪,咻的起身踱步而去。
李福升正欲推门进去详说,没想到大晏帝已经开门站在了自己跟前,沉着脸问,“何事?”
李福升看了看候在一边的翠环,翠环忙把手中的信呈给了大晏帝。
就着殿门口灯笼发出的晕黄的光,大晏帝看到信封上“天佑亲启”几个字样,整颗心一下软了起来,却又强装着镇定不愿打开,刚拿了那信又扔回给了翠环,冷哼一声,“告诉皇后,有什么事直接开口跟朕说,她是堂堂一国之母,不是朕不去找她,她就不能找朕!她若想要朕的命也可以随时来取!”
听闻这最后一句,李福升和翠环皆是一怔,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大晏帝已经转身回了内殿。只是那步伐才迈了两步,很快又回了头,将翠环手中的信飞快取出,一句话没说地走了。
大晏帝捧着手中的信,愣愣地看了许久,食指在信封的沿上摩挲徘徊,迟迟未拆封。
“皇上,拆开看看罢,说不定皇后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诉您。”柳洛丹见他表情纠结痛苦,忍不住劝了一句。这种男人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是排山倒海之势,让旁人根本无从插~进去。
大晏帝嫌她多事,警告般地瞄她一眼,然后心一横,将那信封撕开,心里有些迫不及待也有些深藏的担忧和害怕,害怕看到一些他不想听到的话。这些日子他辗转难眠,想了很多的事,她是叶灵霜也好,是花梨月也好,她想要他的命也好,想夺他的江山也罢,这四年的相处已经如同那冷冰冰的江山一样,融入了他的血液,想忘想丢已是不可能的事。他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他可以花费很多时间让她忘掉以前的仇恨,用他的温柔和包容打动她,总有一天她会放下这仇恨。对,他们还有两个可爱的皇儿,哪怕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她终会原谅他的过错。
这样一想,大晏帝心中轻松了许多,不管她会说多么偏激的话,他一定会用时间来软化她的心,可是,等他真正看到信上的内容,他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接着他疯狂地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飙飞了出来,然后,他的身躯如飞箭般冲出了珍妃的正殿,几乎要将那殿门踹烂。
霜儿,你胆敢这么做,你胆敢!
大晏帝朝中宫的方向飞奔而去,李福升和翠环惶恐,和一干随从的太监宫女皆喘着气跟在他身后跑去。
“来人啊,不好了,中宫走水了——”
“灭火,快灭火,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嘈杂的声音在大晏帝耳边嗡嗡直响,有那么一刻,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只有眼前的那场大火,火焰冲天,那座华丽的宫殿在火中慢慢变得曲折,模糊了他的眼。
“不——”他仰天嘶吼一声,凄厉浑厚几欲震天,然后冲向那一片大火,就要如同飞蛾扑火的时候被及时赶来的几个壮实的太监拉住了胳膊。李福升喘着粗气死命跑来,“快拦住皇上,拦住!”
火越燃越大,不断地泼水也没能熄灭那冲天的火焰。
佩环手中的桶掉落,跪坐在地,大哭了起来,“娘娘,娘娘你为何要支开奴婢几个……”
云娇和安德子几个也是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大火,目光氤氲,看不清眼前的一片火红。
大晏帝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火光,身子一点点瘫软下来,半坐在了地上,却仍是对着火光大声嘶吼,“霜儿——,霜儿你快出来!都是朕的错,是真的错!你要怎样都好,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朕,求你——”
此时的大晏帝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望着眼前一寸寸变大的火无能为力。双手狠狠抓在地上,划出两道殷红的血痕。“呵呵……”他忽地低笑出声,喃喃自语,“霜儿,你成功了,朕现在真的是心痛得恨不得去死……如果你还活着,就算以后日日要朕吞下你亲自喂的□□,朕也甘之若饴,只要……你还活着。”
大结局(下)爱恨归兮
皇宫外有一处专门丢弃死尸的乱葬岗,两位小太监将草席裹住的宫女尸体随手一扔,然后晦气地离开。皇宫中每天都有人死,每日送一两个太监宫女的尸首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只是那被草席裹住的“尸体”动了动,缓缓探出了自己的手和脑袋。
远处一个马夫赶了过来,将那“尸体”扶起,道:“姑娘,小的是贾大人专门派来接姑娘的。”
……
中宫的火无法扑灭,烧了整整三天三夜。三天后,太监从中宫内搬出一具烧焦的女子尸体。
大晏帝没有上早朝,没有吃喝,面色苍白透着一股死气,他一遍遍地看着手中的信,时不时发几声痛苦的低笑。
天佑:如今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是我看不到岸,或者说我不想回头,因为我不是圣人,不是佛祖,有些仇恨是永远没法忘记的,就像你融入骨血的大晏国江山,这些恨也早就融进了我的血液。譬如,父亲是怎样被你诬陷通敌之罪,花家的其他族人又是如何被你流放边关,却又在半途消失无踪。你可知,当我知道花家获罪后,自己在冷宫的那几个月是怎么过的么?如同行尸走肉,什么都不想听不想做,心灰意冷之际由着后宫那群女人害我入黄土。可是,老天爷让我重生了。所以,重生后的花梨月只有仇恨,只知道复仇,而他最恨的人是你,她恨不得你体会到她当初所有的痛!
我叶灵霜对你所有的好都是真的,如果你不是害死她一家的仇人,她会如现在一样,一直真心实意地待你,直到老去。你问我对你有没有情,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若一点儿情也没有,又怎会跟你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
你曾说,除了江山,叶灵霜最重要,既然夺不了你的江山,就让叶灵霜在你面前死去如何?你现在会不会心痛,会不会难过?
从此,我们两清。我带着没有完成的仇恨再次死去,你便继续安心当你的大晏帝,从此以后,再无人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呵……呵呵……霜儿,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样狠!”他一次次将这信纸狠狠揉成团,下一刻又一点点铺平展开,一颗心也一遍遍被信上的内容凌迟着,鲜血淋漓。目光不经意转向一个锦盒,嗤笑出声,将那锦盒中的遗诏取了出来,苦笑道:“霜儿,你说得对,只要朕毁了这道遗诏,从此以后朕的皇位再不会受到威胁,可是,现在朕宁愿当初没有为了私仇和皇位害了花氏一家,更不会由着后宫那群女人将你害死。”
他将那遗诏随意打开,脸上的苦笑在看到那遗诏上的黑字时却猛地僵住,双眼死死盯着那遗诏上的几个字看了许久,拿着遗诏的双手激烈颤抖,接而疯癫地狂笑出来,“传位于二皇子齐天佑?可笑,太可笑了!父皇他的遗诏上居然是将皇位传给我齐天佑,哈哈……”
“啊——”大晏帝大喊出声,伸出手疯狂地撕着手中的圣旨。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他一直想要毁灭的遗诏。上面竟是他的名字,为什么要给他开这种玩笑!
霜儿,霜儿……朕以后什么也不要了,你回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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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的一条小道上。侍卫将皇榜贴在墙上,然后离开。
“皇榜上说的什么?”百姓围着刚刚贴出来的皇榜,有目不识丁者大声问道。
“皇榜上说:大晏帝病重,贾太傅祭天祈福,得上天指示,免税一年。”有人解读道。
“太好了,百姓免税一年!不过,这皇上前段时间不是才缴了反贼,如今怎么说病就病了?”
“听说是皇后娘娘葬身火海,薨了。皇上因此一病不起……”
一个做妇女打扮的美貌女子经过皇榜之处,停顿片刻,然后牵着马走远。
齐天佑,我曾经在想,如果你不是我花梨月的灭族仇人,我们以后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呢?可是,永远没有如果。
叶灵霜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皇榜和远处的偌大皇城,再无留恋地离去。
“归兮归兮,归兮归兮……”叶灵霜身边的一个老道经过她的身边事忽然叨念道,手中的铃铛激越作响,甚是好听,可是她却脑中一片晕眩,体内的灵魂仿佛在扭曲,然后下一刻她只听见耳边一个妇人的叨叨声,亲切而又温暖。
“月儿,你可算是醒了,吓死为娘了。”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一眼对上那双饱满慈祥的眉目。
“娘?!”叶灵霜傻傻地看着床边的中年妇女,眼眶湿润。
“月儿,这圣旨才下来不就,你就得了风寒,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还以为我们花家抗旨不尊呢。不过,娘听说,皇上前几日也患了风寒。”妇女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再发烧了,才松了一口气。
“娘,真的是娘?”叶灵霜伸手摸着她的脸,喜极而泣。
“傻孩子,快要当一国之母的人了,不要动不动就流眼泪。”美妇笑道,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现在是什么时候?”叶灵霜忽然问道。
“新皇才登基,乃天佑元年。你这孩子莫不是真的被烧坏了脑子吧?”美妇取笑道。
叶灵霜忙从床上起身,拿起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是她,是花梨月的脸!这么说,她回到了自己还未进宫以前?!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
“月儿。”门外,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而来。
“父亲?!”花梨月惊喜道,父亲也还在,还在!
“为父刚刚操练士兵回来,听说我的宝贝女儿病了,自然要赶紧过来看我的宝贝女儿。”花施宇朗声大笑,“月儿,猜爹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花梨月拄着脑袋想了想,笑呵呵道:“难道是女儿最喜欢的小糖人?”
“哈哈,我的女儿就是聪明啊!”话毕,从身后掏出一个糖人递给她,然后搂着美妇一齐坐在床边,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月儿,娘知晓你心中万事通透,但你还是得切记娘跟你说的话,进入皇宫后一切都要循规蹈矩,不可冲撞了圣颜,更不可随心所欲,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花梨月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明媚如三月的阳光。
大晏帝登基初,便已下旨立花将军之女花梨月为后,此事天下皆知。只是,众人不想,大晏帝一病起来,竟迫不及待地将册封大典提前了整整一个月,举行了一个大晏国历来最为隆重的封后大典。
花梨月一步步走向殿堂正中的大晏帝,一颗心不可抑制地猛烈跳动。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浓黑幽深,静静地盯着逐渐走近的女子,拢在袖笼里的手微微发颤。
花梨月走至他身边,对着他灿烂一笑,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灼热了起来,仿佛能将人烫伤,花梨月心中一怔,缓缓将手递进他的大手里,感觉到了他掌心一片湿濡,有些冰凉,不由微微握了握。他身形一颤,侧脸看着她,眼中的朦胧和不确定悉数消散,云开雾散,眼里清明一片,如皎皎朗空,忽地,他嘴角大大一扬,看起来丰神俊朗,又多了一分君王所没有的孩子气,他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恨不得将她的手攥入自己手心,慢慢将手指插~入她的,与她十指相交。两人携手齐齐走上座首的龙椅和凤椅。
礼仪结束,大晏帝与群臣共宴饮酒,新封的皇后在龙阙殿内候着。
看着殿内火红的一片,处处洋溢着喜色,花梨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耳边忽然传来戏谑的声音。
花梨月猛地回头,伴随着横空一拳,这一拳却被他接在了手中,牢牢用他宽厚的手掌心抱住。“怎么这么早?我以为皇上要陪众大臣饮酒许久呢。”她轻笑。
“没想到你还会点儿花拳绣腿。”大晏帝似乎有些惊讶道,兴趣浓浓地盯着她看,幽黑一片的眼底却藏着很多复杂的东西。
“如何,皇上想不想试一试臣妾的花拳绣腿?”花梨月秀眉一挑,挑衅地看着他。
“好,朕来会会。”大晏帝笑道。
“马踏飞燕!”
“秋风扫叶!”
“啧啧,才会这么两招啊……”大晏帝调侃道,只一只手就将她的招数一一破解,另一只手却负在身后,狠狠地攥紧。
花梨月忽地双眼一亮,如夜间星辰,看得大晏帝一愣神,然后狡猾的小女人得意道:“其实臣妾最拿手的是这一招。”
“看招!”身子腾空而起,快要砸向大晏帝时,双手忽地勾住大晏帝的脖颈,修长的腿儿也同时缠上他的精腰。
大晏帝呆住,长臂下意识地抱住她腰身,防止她下滑,一双手不经意间越收越紧,微微有些轻颤,他望着她眼里那一弯清泉,眸色深了几许,恍然间想起现在的情形,不由笑了笑,好奇地问道:“这一招又叫什么?”
花梨月朝他眨眨眼,得意而自豪地回道:“臣妾自创的招数,名唤,猴子爬树。”
大晏帝先是一怵,眼里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强烈地快要将他窒息,他不由深吸一口气,似乎被她的话都笑了,哈哈大笑出声,用力抱着她转了两圈。
“原来,朕的皇后是猴子啊……”他取笑道。
“如果臣妾是猴子的话,皇上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大树?”
“嗯?哈哈哈……那朕就算是大树好了……”
很久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回到过去的不止她一人。她曾问自己,如果一切从头来过,会是怎样一番模样,老天爷满足了她奢侈的愿望……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