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本部就可南下辽东、宣府贩马,此外,大明派公主和亲,明蒙双方永结秦晋之好。如此,外有岱总汗和杨总兵,内有陛下的十一万步兵,三面夹击,也先必败!”
所谓马市,亦即互市。明朝在甘州、凉州等特定区域设市,蒙古人用马、骡等物同汉人交换除硫磺、铜铁以外的生活用具。这不仅能缓和明蒙关系之紧张,甚至可以说是蒙古人的救命稻草。
彼时,蒙古经济构造脆弱而简单,除放牧打猎外,别无进项。倘没有明朝源源不断的丝绸、粮食等物。一遇天灾,蒙古捉襟见维持的表面稳定,立崩。
所以,互市是蒙古的死穴,拿互市做诱饵,不论是也先、阿剌还是脱脱不花,任何蒙古头目,都抗拒不了。
而明朝,只需在某些关口开几个集市,就能因此而结束旷日持久的战争。没有战争,自然也就没有大规模的战争消耗,所节约之钱财,又可用于其他地方,诸如修补城墙,研制兵器,补充军需装备,抑或织更多更好的丝绸,远出波斯、印度、日本等国,赚取更多钱财。
如此,国库充盈,人心安定,边关防守严谨,利生利,财滚财,于人于己,于明于蒙,都是泼天的大好事。
——当然,好事当中肯定有风险,大风险。
互市之后鱼龙混杂,很可能给蒙古趁势作乱的机会,并由此而让明朝面临灭顶之灾。
是以,历代明朝天子,无一例外都知道互市的好处,也无一例外都想互市,但一想到风险,又无一例外的踌躇不前。
现实面前,只得一会互市一会封,一面和好一面打。
对于此,朱祁镇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眼下让他迟疑的,还不是未来有可能存在的风险。
而是……
“杨洪这边没任何问题,写个密诏即可。”朱祁镇迟疑道,“关卡是脱脱不花。他虽与也先矛盾重重,却断不会为了帮咱们而跟也先为敌——跟也先为敌,风险太大,他不傻。”
张辅沉默一会,忽然叩首:“臣恳请陛下恕臣之罪。”
朱祁镇皱眉:“又怎么了?”
张辅道:“岱总汗身边,有臣的人!他会把该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岱总汗听。”
朱祁镇倏地站起,紧紧盯着张辅:“你……你早就安排下了?”声音发颤,嘴唇发抖。
张辅叩首:“臣死罪。”
朱祁镇快步走到张辅身前,伸手将他扶起,低声道:“说下去!”
张辅道:“陛下您是知道的,此次也先逼岱总汗发兵,他心里是抵触的。”
朱祁镇:“不外乎没利可图罢了,用他的话说就是,胜则利归也先,败则祸患均分。哼,一丘之貉,两个强盗!”
张辅:“陛下圣明!就是一个字,利!只要陛下给他足够的利,别说也先,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杀不误!”
朱祁镇紧皱眉头来回踱步,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就听你的!互市,和亲!朕这就从宗室中选择适龄公主,送去和亲。”
“陛下!”张辅的目光终于望向朱祁镇。
朱祁镇心下一凛:“承德长公主是母后的命根子,又早已嫁人,不能派她去,决计不能!”
“陛下圣明,肯定不能派承德长公主!”张辅伏在地上,几乎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三年。
三年前,朱祁镇想纳张影舒为妃,他强势阻拦,虽最终拦住了,却也把女儿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生生被逼到了白云庵,成了带发修行的出家人。
三年来,他想了无数法子,为的是解除女儿之困厄,然而皇帝不让步,他也没奈何。
去年冬天岱总汗遣使求亲,当时他就对那个英武英俊的青年有了想法。只因着实没机会,只得遗憾作罢。这次明蒙和亲,对于皇室公主而言,是极力逃避之诅咒,但对于张辅而言,却是千载难逢之良机。
无非就是女儿嫁得远一些,无非就是今生再难相见。只要她过得好,值了。
“臣恳请陛下,”张辅再次跪下,“许小女前去和亲,嫁瓦剌可汗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