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漾紧张追问:“什么样的女人?”
姜晓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又趣笑他:“你别紧张,也许是我错觉了,谁会那么无聊。”她说着摸口袋,才想起来刚才把钥匙落在病房里。
“我得回去拿一下钥匙,落在你爸爸那里了。”
向冬漾把她按在边上的坐凳上,笑说:“那你坐在这里等,我去拿来。”说完他便走上楼不见了背影。
姜晓棉坐在那里等了几秒后,看见谈羽走下来,她本来要去招呼一声,又见谈羽身边跟了个女人,他们聊着天,一直走下楼去也没有注意到姜晓棉。
那个女人!不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嘛!
姜晓棉起身跟在他们后面,听见谈羽唤那个女人为何姨,又隐约听到有愿好的名字,就悄悄跟着偷听。
何姨的神情很慌张,她问谈羽:“愿好的病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谈羽的话很冷:“嗯,除了我的命,其他的方法我都尽力了。”
……
姜晓棉在后面听见,瞬间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看不见了方向。
“晓棉,走吧。”这个时候向冬漾过来挽着她。
姜晓棉眼眸不知觉红了,向冬漾看见后吓了一跳,他还没问她怎么了,她就先说:“冬漾,我想去找你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晓棉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向冬漾说这件事情。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去,碧空澄澈的天空好像又要变得灰濛濛,让人觉得晕乎乎的。
姜晓棉来到他们公司楼下,向浠焰过来笑问,“为什么事情来找我?”
“你澳洲的朋友戏演得真不错。”
姜晓棉淡淡的一句话,浇了向浠焰一盆冷水。姜晓棉知道吴愿好没有人脉去跟澳洲的人串通,只有站在她面前的向浠焰最有嫌疑。
“晓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晓棉扭过脸,“行,我去跟我哥说,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晓棉…”
向浠焰拉住了她,脸色像开得正盛的红玫瑰一下子失去光泽,“你别告诉他。他会恨我的。”
姜晓棉从她的话里听到了乞求的语气。
“浠焰姐,瞒不住的。我哥一但发现愿好从来没有去过澳洲,你要给他一份怎样的说辞?”
向浠焰咬咬牙,“这是愿好求我的,我也没有逼迫她什么。”
“那你答应她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向浠焰刹时觉得这句话像打开罪祸洪荒的钥匙,负罪感朝着自已源源不断地涌来。向浠焰究竟有没有私心?可能连她自已都不敢正视这个问题。
你有见过凌晨四点钟的星空吗?整片天像做了恶梦一样半睡半醒。弯弓的缺月露出微亮的惨白,月光晕照出像白雾一样的小团,又好像是云。周围的星光虚浮着忽明忽暗,从月光下望去的世界很不真切。
黑空中传来一声哀绝的鸟咛,你看不清它划翔的痕迹,也看不见它抖落的羽毛,然后听见树枝里响出扑翅的声音,你就知道它回到老树栖巢了。
岩豆镇凌晨四点的那片天,也是这样。
吴愿好靠在房间窗前,她脸色就跟现在的星空一样。半生半死。
她心想,这个时候的冼新辰,梦里会不会有她。
蔓延的光线来不及穿透那片天,滴血就从鼻腔里淌落到胸口,血的颜色在吴愿好洁白的婚纱上渲染开来。她觉得腹腔像被阳光刺晒着发热,全身被剧痛包裹着。视线变得黑茫,她好遗憾,那片天不会亮了。
当姜晓棉跟冼新辰找到岩豆镇的时候,谈羽带着他们来到刚竖好不久的墓碑,周围还堆乱着因扩土而枯焉的杂草。
吴愿好之墓。
静静地立在荒坡上。
冼新辰看见石碑上的刻字,像被刻在他心肉上一样,绞痛辖制着他要发作的怒气。而姜晓棉在旁边早就哭成了泪人。
冼新辰一把拉过在墓前烧纸钱的谈羽,两只手抓抵着他衣领,怒嚎:“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要不是你们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连她最后一秒都看不到!”
姜晓棉拉开了冼新辰,谈羽沉着脸色,很平静地说:“她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她死了,尤其是你们。我尊重我病人的意愿。如果不是你们找到我,我想这辈子,不会说一个字。”
烧纸后的灰烬,那些零星被吹起落在冼新辰的头上,好像怒火激起来就能烧了他整个人。
冼新辰已经无力再跟他计较什么,拖着干涩的嗓音问:“谈医生,她没有什么话或者东西要留给我的吗?”
“没有。她走的时间是凌晨,穿着你送给他的婚纱,手上带了戒指。这些东西,也一同跟她下葬了。”
约定好的时光被生命的电锯伐断,长的那半轰隆隆地倒进泥土里。另外一头,矮矬矬地留下凹凸尖利的锯齿。冼新辰的记忆不停地倒带,卡壳在这些锯齿里,被刺出了血。
那一天的告别,他嫌漂洋过海得太远。
今天,他以为过来就可以见到她了。市与镇,前一秒生,后一秒死。
戒指,婚纱,新辰,愿好。
每一样都不好。
谈羽拨了何姨的电话:“喂,何姨,今天有客人到,多做一些饭菜。”
“好。小羽,准备完这顿饭以后我就离开了。”
“好。”
亮光一点点消失在大地上,当地平线被隐去的时候,黑暗已经笼罩了大片天。来岩豆镇的第一天,冼新辰才发现天比前些日子黑得更快了。因为夏天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他待在愿好曾经住过的房间,靠过愿好曾经靠过的窗,天上的星辰总是忽隐忽现。
“哥,吃饭了。”姜晓棉敲着门唤他。
冼新辰本来吃不下,但是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碍于是别人家,他只能下了楼,哪怕是在饭桌上坐一坐也好。
他勉强夹了一些饭菜,简单搪塞进嘴里。本来他以为那些饭菜会毫无味道,原来比他想象中的要可口一些。甚至还有些熟悉的感觉。像是隔了很久远的味道,触到舌苔,很多年的记忆就突然被触醒。
“为什么这些饭菜跟愿好做得那么像?”冼新辰的眼神很涣散,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但又看不清他在盯什么。
谈羽话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是我一个保姆做的,她之前经常照顾愿好,所以学了一些。”
听谈羽说到那个保姆,姜晓棉心想就是那个何姨了,但是总觉得她很神秘,不是一个保姆那么简单吧。
姜晓棉本来还想问谈羽关于何姨的一些事情,但是这样的情绪也懒得问出口。
冼新辰开始把眼神放在这些菜品上,空洞的眼睛才看到了焦距,“那个保姆呢,怎么不见她?”
“她走了,刚刚辞职了。”
“可惜了,我还想让她教教我。”
一个冷着脸没有温度在问,一个板着脸没有表情地回答。
三个人坐在冰冷的空气里。
小忘年早端了饭菜回到房间不说话也不肯见陌生人。
姜晓棉扒了两口饭后,也难过得快受不了了,眼泪滴在白米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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