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在不停地飞转着,她急中生智,高喊一声,“慢着!”
顾盼睇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就是杀了我,好歹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柳三妹一直想不通这点,她跟顾盼睇无冤无仇,她为何这么恨她?甚至要毁容这么恶毒?
顾盼睇嗤笑一声,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些自嘲,“瞧我这记性!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我本名叫王盼弟。我爹叫王广福。我娘叫刘兰英。”顾盼睇报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陌生,柳三妹一脸懵懂的表情激怒了顾盼睇,“我就是七年前,你在火站上把一对老夫妻送进监狱的女儿。”
柳三妹诧异地看着她。是那个买男孩的买主。
见她想起来了,不再是无辜的表情,顾盼睇终于满意了,继续为她解说,“就因为你的多事,我爹娘入了狱,被判了三年,父亲在狱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废了,轻的时候,对母亲推搡漫骂,重的时候,拳打脚踢。母亲受不了这苦,半年后就上吊自杀了。
父亲因为日子没有了盼头,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喝酒抽烟,赌钱,嫖娼,样样俱全。家里没有钱,他就打起了我们姐妹的主意。他把我大姐许给一个瘸子,二姐嫁给傻子,我最小的妹妹卖给一个傻子做童养媳,把我许给一个二流子做老婆,幸好我机灵,找了个机会溜了,再后来,我认识了郑夫人,她让我帮她做事,还给我办户口,给我钱上学。我这辈子不恨爹,不怨娘,我就恨你!要不是你在火车上多管闲事,让我爹没有了盼头,他何至于会过得如此不堪。”
柳三妹把造成他们家不幸的原因全推到她的身上,觉得她简直无理至极。立刻气得破口大骂,“你放屁!要不是你爹重男轻女,你娘,你的姐姐妹妹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可怜你还为他说话,当真是愚不可及。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一定把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绝不依靠男人。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可以顶半边天!”
说着,柳三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你长得漂亮,能力又强,思想却这么落后。你爹如果当时肯培养你,你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估量,可是他却毁了你,让你差点成了杀人犯!可你还在为这样的人开脱,你是不是天生蠢!”
顾盼睇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大声制止,威胁她,“你不许这么说我爹!”
柳三妹却对她的威胁和恐吓置若罔闻,诱惑般的开口,“你想知道我家的事情吗?”
顾盼睇一愣,“你家能有什么事?”
柳三妹见她有兴趣,便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家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小的一个是儿子。我爹娘也和你父母一样都是重男轻女的人。我三姐刚生下来的时候,我爷爷,奶奶,爹和娘原想把她给活埋了,恰巧遇到一个好心人,收留了我三姐,可我爹娘却问他要了一百块钱,也就是说三姐她被卖了一百块钱。我大姐二姐在家里,一直当牛做马地伺候一家子,可等她们嫁人的时候,我爹娘不仅彩礼全部扣下,连聘礼也没有给一分。可,她们依旧过得很幸福。
就是我,四岁的时候,就要去地里割猪草。后来,我长大了,知道父母不能依靠,我就靠自己。我冒着被杀头的罪名做黑市,你知道那种心惊胆战的恐惧吗?我几乎每天都要忍受这种折磨,即使我赚了钱,我也不敢花出去,因为怕被别人发觉异常,所以忍着饿,也没有把钱换成粮食。
后来,有一回我去做生意,回家晚了,天黑了,猪草自己就没能割成,我爹当天就把我打得鼻青眼肿,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没有用一点药,全靠自己撑着,才活过来。”这段过去,半真半假,事实上,原主就是因为少割了一篮子的猪草才被柳建国给打死的。然后被她附了身。
顾盼睇听了有一丝动容。
柳三妹心中一动,觉得有戏,“家里头偶尔有一回肉,我爹娘就半夜偷偷起来做给弟弟吃,我们这些女儿全都没有份。你说,你和我的处境有什么不同?我爹娘也不是没有动过把我卖出去的念头,只是我这人不听他们的,早早就为自己做了打算。因为收的东西不敢在乡下卖。所以,我拿着大姐给的火车票去了北京。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你爹你娘。是!站在你的角度你爹你娘确实可怜。可那个孩子就不可怜吗?他原本出生在富裕家庭,有疼爱他的家人,却被人贩子拐进你家,从此就要过着衣不避体,食不果脯的生活,他何其无辜?我只不过是看到了不公,站出来说句实话而已?我又何错之有?你现在却要向我报复?你这道理有何逻辑可言?
再说,即使七年前,我没有捅破你父母的事情,你们一家就能过得幸福吗?你的姐妹就能嫁到好人家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你们姐妹的日子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你们姐妹会沦为你弟弟的提款机。一辈子为了他而放弃自己。你别急着否认我的话,你自己仔细想想。你们村,重男轻女的家庭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不把女儿当人看,只一味榨取她们的剩余价值。就为了那所谓的男丁奉献一辈子!
你瞧!你们的不幸遭遇根本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你父母病态的心理。”
顾盼睇垂着头,耷拉着肩膀,沉默不语,只是拿着刀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好半天,柳三妹才听到一丝动静,探过头去,发现泥土里一滴两滴的眼泪掉了下来,原来是她哭了,她刚开始哭得还算压仰,后来越哭越伤心,再后来,干脆把美工刀给扔向一边,抱着肩膀,埋进腿窝里开始痛哭流涕,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柳三妹都于心不忍了。只是想到自己还被捆绑着,她立刻把她扔到地上的美工刀用脚给挪了过来,慢慢地转动自己的身子,把美工刀把握住,慢慢地割开。
解开了手上绳子,再把身上挂着的绳子一一松开,柳三妹这才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了。
现在只是顾盼睇一人,即使她反悔了,她也没有性命之忧了。
虽然柳三妹很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她的身体很虚,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留在这里,等身上恢复力气。
好半天,顾盼睇恢复正常,她看着柳三妹已经解开绳子,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勾勾唇角,提醒她,“我可以放过你,可是,你的仇人太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她把柳三妹直接推下车,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启动汽车。
柳三妹坐在地上,看着吉普车扬长而去,它的车后留下的滚滚浓烟弥漫开来。呛得柳三妹不停打喷嚏。她这一下,该吸进多少灰尘呀!柳三妹暗暗吐槽。
只是,她下一秒就没有心情管灰尘问题了,她定定地看着从不远处已经开过来一辆车,驾驶位置上坐得男人,她隐约觉得有些熟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