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祭日

    深秋，花山公墓

    寂静的清晨，唯有飒飒的秋风。初升的朝阳无力的照射在草叶的白霜上。折射出微小的霞光。

    季星寒一身黑色西服，手里捧着一束狐尾百合缓缓踏上台阶。这些台阶他走了19年。

    这里有三层渐进式的台阶，第一层有12个阶梯，第二层有24个阶梯，第三层有8个阶梯。

    第一个平层，8岁时他需要走37步，第二个平层，需要46步，第三个平层需要12步。

    如今，第一个平层，只需要15步，第二个，20步，第三个平层4步。

    上了三层，右拐，50步，季星寒附身捡起墓碑上的落叶，半蹲下身轻抚碑上已经失色的照片。片刻从怀中掏出皮夹，抽出一张新的照片换上。

    “还是这样的照片最适合你。”

    碑上的照片，不是苍白的大头照，而是一张凌空一字马的抓拍照。莹莹蓝光的剧院，雾气袅袅的舞台，有美一人，凌空飞升，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妈，今天是狐尾百合，喜欢吗？”轻轻放下手中的狐尾。神情温柔的询问。

    “儿子有喜欢的人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喜欢。”

    “也许这就是你所说的爱。”

    “她，不好看，又矮又蠢，但是眼睛大大的，像含着天上会说话的星星。皮肤白白的，说话腔调很软，像一只兔子。”目视远方，极夜的黑瞳里带着些许朦胧。

    “她不是第一个关心我的女人却是我身边唯一一个视钱如命又不爱钱的女人。”

    “她能将花的每一分钱都记账跟我要，却又能舍得买40一斤的排骨给我补身体。”

    “还吃了熊心豹子胆，骂你儿子装逼呢。”季星寒笑笑，将墓碑边角枯黄的小草拔掉。

    “只可惜，她还没有爱上你儿子。”

    清理干净后，看着照片里的人，季星寒的神色笼上一层悲色。

    “妈，你说过，在感情的世界里，谁先说爱谁就输了。所以我再等。等她爱上我的那天，就带她来见你。”

    “如果……没有这一天，儿子宁愿守着她，将这份喜欢深埋，也不会强娶，更不会接受商业联姻。”

    秋风萧瑟，将刚拔出的小草，吹的七零八落。

    “所以啊，想看孙子，得保佑你儿子马到成功哦。”抹了一把脸，语调变得明快起来。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颀长精瘦的身躯，背脊挺的直直的。透着一股子倔强与落寞。

    爱，一直是妈渴望却至死也没得到的东西，季云薄对妈有宠、有怜、有愧独独没有爱。

    无爱的婚姻折断了妈腾飞的翅膀，让国家一级舞蹈演员的她跌下了神坛。

    抑郁、狂躁、争吵、歇斯底里、男人的狠心绝情、彻夜不归彻底击垮了她。

    那天的风和今天一样，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一早笑颜如画的妈妈亲自做了早点，目送他出门，后视镜里的妈妈笑的格外美丽，似盛极的烟花。

    司机车开到一半，他才想起今天要交的手工没带，那是他偷偷按着妈妈的样子做的。急吼吼的回去。看着已经风干的陶坯，兴冲冲的想先给妈妈过目。

    “妈！”

    推开门，一床的血色晃了他的眼，妈妈睡了，消瘦的脸上尽是解脱。

    飒飒的风声吹的衣衫猎猎飞舞。季星寒拢了拢衣领，看看四周，起风了。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跨出了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