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最常去的便是梨花洞府,而失忆之后,唐欢去梨花洞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
而即便面对前后这样大的反差,叶之澜的情绪都未曾失控过,萧长离出谷时他也不似其他人那般激动。
与其说他不在意唐欢,不如说他一开始便知道自己赢到最后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不抱任何期待,选择当一个旁观者。
但若让晏翡选一个十八洞府中最忌惮的人,他只会选叶之澜。
若是叶之澜能一直这样冷静自持,龟缩在独善其身的防御壳中还好,可一旦叶之澜出手,必然是有了八成的把握。
越理性的人越是危险,他们往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卸下理智面具的那天,叶之澜或许能一举颠倒局面。
“我想杀了他。”晏翡阴沉沉地看向叶之澜离开的方向,杀意连掩饰都不掩饰。
唐欢嘴角抽搐,认真问:“长欢宫有你不想杀的人么?”
晏翡转头看他,身上那股阴邪之气霎时消散,低笑道:“宫主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杀你。”
那就是除了他都想杀光呗。
唐欢象征性地感谢了一下他的不杀之恩,转回正题道:“你也听见叶之澜的话了,你去剑冢争夺坠天剑本体,我再找找谢煊,找不到我就回长欢宫隐居了。”
晏翡沉默半晌,幽深如暗潭的双眸定定看着唐欢,不知是否因为夜色将至,连吹过的春风都凉了几分。
“你就断定我会去剑冢?”
唐欢面无表情地反问:“那你去不去?”
唐欢已经想好了,只要晏翡表现出一点心动的意思,他保证鼓掌欢送,被抛下的感觉他不会再体验第二遍。
无形的危机扑面而来,晏翡身形一僵,第一次嘴巴比大脑先行动。
“我听宫主的。”
“哼。”
唐欢小声都哝着“装模装样”,又在归墟山附近转悠了半刻钟,确定谢煊真的不在后,若有所思地问晏翡:“你说他会不会也收到消息,去剑冢凑热闹去了?”
晏翡闻言,不由挑了下眉。
谢煊连欲之灵都不稀罕,去争坠天剑本体的可能性可想而知,唐欢不会不知道。
试探他的圈套?
晏翡从容应对:“他应该不会去。”
唐欢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可我觉得会,我打算去剑冢找他。”
记这下晏翡从容不了了,当下皱起了眉:“宫主要进剑冢?”
“我没本事进去,只是去外围找找而已,要进你自己进。”
至于唐欢去剑冢到底是想找谢煊,还是想让晏翡夺取坠天剑本体,两人都心知肚明。
晏翡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紧紧盯着唐欢,不愿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声音沉得有些音哑:“你真打算去剑冢?”
“嗯。”唐欢低头唤出惧之灵把玩,不忘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去找谢煊,反正离归墟山不远。”
晏翡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试探性地捧着他的脸颊,唐欢木着脸看他,却是没躲开那双手。
晏翡无声吞了吞口水,随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在三界漂泊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却连生死关头都没现在紧张。
他紧张得提心吊胆:“宫主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唐欢回答的毫不迟疑,不过很快又顿了顿,不情不愿地说:“生气是生气,又不是想让你死。”
一直以来,唐欢怨恼的只是晏翡甩下他去地界,而不是晏翡去地界夺取剑灵,现在既然有了集齐剑灵的机会,他当然也希望晏翡成功,摆脱书中自爆而亡的结局。
何况在知道晏翡将三年压缩成三个月,冒着巨大的风险自爆识海,就是为了尽早回来找他后,唐欢就已经不是特别生气了。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还不够,他却很清楚此举对于书中那个无情无义的利己反派来说有多不可思议。
想到这,唐欢眼神又复杂了起来:“有必要自爆识海么?”
“只要宫主不生气,爆几次都没问题。”晏翡无声无息地倾身凑近。
唐欢数着他的睫毛,轻哼一声问:“为什么非来找我?”
“我们是道侣,是宫主送了水月宗三千比翼鸟正式结亲的,思驾归鸿羽,比翼双飞翰”
缱绻余音最终被吞没在了唇齿间,唐欢再一次抵住他的胸膛,随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大骗子。
刚才假装带伤,推一下都闷哼出声,转眼的功夫就彻底痊愈了。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的某处受难村庄。
乱石残壁间,谢煊带着欲之灵伫立在斜斜倒塌的屋顶瓦砾上,冷眼看着不远处白衣飘飘的叶之澜。
叶之澜挥动衣袂,拂散前方飞灰,声音清冷悦耳:“焚火魔族的精锐都在剑冢外围,焚火魔王大概率暗藏其中,另外,你委托百晓阁调查的事有线索了。”
说到这,叶之澜话音微顿,谢煊轻蔑一笑,元婴巅峰的威压大盛:“你孤身一人,还敢吊老子胃口?”
“报酬呢?”
“怎么?老子付了报酬,百晓阁就能保证不把消息泄露出去?”
叶之澜不语,谢煊脸上嘲弄之色更浓,随手就将欲之灵当石头一样砸了过去,“做不到就少废话!不说就滚!百晓阁查到了就憋不了多久,老子等消息自己传耳朵里!”
叶之澜避开张嘴咬来的欲之灵,澹澹道:“你错了,有关人魔之子的消息百晓阁能憋到死,因为阁主亲口下过令,我要的报酬很简单,将来能帮我出手一次就够了。”
闻言,谢煊沉默许久,最终冷冰冰看着叶之澜道:“罢了,答应你这废物也无妨,你给&303记40;消息最好是值这个价!”
“那就劳烦了。”
得到他确切的答复,叶之澜才抬眸对视,唇角缓缓勾出一道极澹的笑纹:“焚火魔族没有污蔑你父亲,谢珩的确与一人族女子诞下一子,也就是传闻毁灭三界的人魔之子。”
谢煊不耐烦道:“别说这些老子知道的屁话!那孽种是谁?!”
“五十多年前,焚火魔族的谢珩和水月宗的天才弟子江珠玉暗中苟合,不久后在桃花村后的一处隐蔽山洞偷偷诞下一子,没成想那孩子会引来令三界苍生惶恐不安的灭世异象,为了保全孩子,两人耗尽毕生修为为其封印魔气,并舍弃谢、江姓氏,为那婴孩另取他名。”
听到此时,谢煊才终于正色起来,近五十年的人界修士太多,他只关注了姓江姓谢的男修,未曾想过谢珩那种心高气傲的魔族会甘愿让子嗣隐姓埋名。
不过越是如此,他心头戾气便越发浓郁,谢珩违背天地规则诞下孽种时,可曾过他和母亲也会被按上叛逆种族之名?!
欲之灵掉头飞回,再见这化为实质的情爱之欲,谢煊只觉说不出的厌烦恶心:“所以呢,那孽种如今叫什么?”
“巧合的是,人魔之子你我都认识。”
谢煊愣住了。
不给他深思的时间,叶之澜眼睫微微颤动,琉璃色的眸子中似有碎光闪烁,对着谢煊轻声念道:“珠树重行怜翡翠,玉楼双舞羡鹍鸡。”
“谢珩和江珠玉不愧是诞下人魔之子的前辈,胆子果真是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