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鸟垂天之翼几个振翅,已是万里之遥,生物之吹息暂缓,大鹏落入南冥之海,又一个惊天动地的翻身,化而为鲲。
赵欢出现在鲲的背上,只觉海在上,天在下,翻转的究竟是鲲鹏,还是天地?
一念至此,天地以天海交接之线为轴,突然旋转着竖了起来。天不再是天,地也不再是地,海水被巨大的旋力打成气泡、水雾,不断映出万千光影。
赵欢的神思一贯千年:那个在洪荒大地上逐日奔跑的巨人,那个以双手托住天空的蛇尾女子;天际昂然一阵啾啾马鸣,八匹神骏拉着穆天子的车驾飞跃大昆仑山;山下的紫气缭绕中悠然慢行着一头西去的青牛。万丈浮云忽为一柄倚天大剑决断,握剑的是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是那个头角峥嵘,在黄埔滩上聚义的中正军人?还是那个在橘子洲头激扬文字,粪土万户侯的麒麟少年?
白光之中世界越转越快,意念的镜头越拉越远,李白的月光,公孙大娘的剑器,冯唐的十里春风,南国周氏的双截之棍,那一个月球漫步的舞者,那一个在风中捂住裙子的性感女人……赵欢的视野突然遇到一层薄薄的黏膜,便像是孩童玩耍吹出的肥皂气泡,他向外冲了一下,便被弹回,再冲一下,卜的一声,视野骤然开阔,又是一番崭新天地。树荫下一只未雨绸缪的蚂蚁正在搬家,这个世界,这旋转着的一切一切,不过是小小蝼蚁滚动搬运的一颗米粒。
什么青龙,什么大鹏鸟,不过都是云中一梦。
微风,蝉鸣,赵欢坐于树下,托腮冥思。
什么是大?
什么是小?
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
白云苍狗,俯仰之间,韶华皓首,什么才是自由?
太阳升起了自然便会落下来,月亮盈满了自然便会缺下去,春夏秋冬四时交相轮替,野火春风中离离之草一枯一荣。
这便是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庸常者屈服于道而不自觉。
通达者顺道而为,成就功业。
而鬼门中人,以术驭道,满者愈满,损者愈损,就像是与造物者的一局豪赌,又像是精明商贾的一场盛大投机。
损兑法灵蓍,赵欢起身,摊手而立,这大地突然变得透明,像一面镜子把赵欢倒映进了现实。
洞室晃动的火光中,赵欢的身体上渐渐泛起如玉般泽润的光亮,面具人盯着他,他虽看不见,但感受得到这少年的变化,又是心惊,又是不解。
赵欢的眼睁开了,直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说不出的舒爽惬意,所看所听所思所想都与先前不太一样了,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而方才梦中仿佛开悟的那些道理,也遥然天外,太过飘渺。
“哈哈哈哈,”面具人仰面大笑,有惊喜也有怅然,“不想我鬼门中的无上功法竟然被你这少年习得。你小子究竟何人,能有如此造化?”
赵欢刚要动作,身外竟似包裹着一层光滑的薄薄硬壳,清脆一声碎成无数片,化为光粒。赵欢一愣,随即对着面具人一躬:“前辈,在下乃是赵国派往齐国的质子,赵欢。”
“你习得鬼谷之术,从此便是鬼门中人。前辈?什么前辈?!”面具人这样的世外高人对赵国公子这样的头衔自是不太感冒,但对他的态度也大为改观,依旧冰冷严厉,却更像一个真正的前辈对待自己的后辈,而非先前那么轻贱和冷酷了。
赵欢大喜过望,这一下不仅小命得保,还一举加入了战国第一神秘组织,中国第一所军校,真是捡到宝了。他眼睛咕噜一转,当即双腿下拜,磕个响头,颇谄媚道:“徒儿赵欢,拜见师傅。”
面具人看他态度如此轻浮,哪有有半点鬼谷中人的风骨与傲气,摇了摇头似是有点失望:“我可不是你师傅,你的扶摇策学自我师兄,你自是他的徒弟。”
“徒儿赵欢,拜见师叔!”又是一个响头,赵欢改口,嘿嘿笑道,“这师傅、师叔,都是一样一样哒。我看师叔的道行通天,比我师傅也差不多。”
戴高乐戴高乐,高帽子谁不喜欢,鬼谷中人自然也不能例外,面具人语气缓和道:“只是你偷习了师兄的宝贝功法,不知他要怎么责罚你。”
赵欢想到商山阳伐筋挞骨的功夫手段,不禁脸色铁青。
面具人背负双手,边走边道:“不过本门倒是有个规矩,自王诩先师传下,只有弟子杀师傅,不管弟子做了什么,师傅绝对不可以去杀弟子。况且此地乃是一处上古遗存的龙穴,我师兄的修习取意自南方玄鸟,龙涎之气与他的修为是大大不利,他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
赵欢亦步亦趋,以手抚膺,腆脸道:“那就好,那就好,与师傅想比,我还是觉得师叔和蔼亲近得多。”心中却想:“这鬼谷子当真邪乎,传下这么一条门规,不是纵容着弟子欺师灭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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