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你们一起作耍去。”她本是顽的,但现下瞧着这屋里不得劲,也就不想呆了。
迎春低声道:“多谢林妹妹……只是……我正绣花呢。”说着转头去瞧妆台旁放的绣架。
王奶娘忙笑着接口道:“这花不过绣着顽的,哪里赶得上给老太太请安来得重要呢,林姑娘好意请你去,这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说着就一叠声地唤丫头来与迎春收拾。
迎春听了她奶娘的话拧着绢子越发站着不动了。
黛玉也沉了脸。往日这婆子虽也爱倚老卖老,却没似这般自作主张,实是可厌。
润妍见黛玉皱了眉,遂开口道:“嬷嬷这是做什么?姑娘们商商量量地说话呢,有咱们什么事儿呢。”
那王奶娘冲润妍扁扁嘴,大声叹道:“咱们姑娘脾性弱,平素里不大说话,我不帮着支应着,这一屋子丫头还不翻了天去?你瞧瞧,屋里如今可有个人影子不?”
司棋方在外面捏了个小丫头的耳朵回来应卯,听得屋里唤人,这才又进来侍候,听得那婆子这么说,不由就竖了眉,“妈妈说的什么话,您今儿一来,只说身上冷,立时就让莲花儿回家给你取衣服,又说药丸子忘了带,指了个小丫头出门,还说这药得蜂蜜水做引子,再派个小丫头上厨房要去,又要什么八宝赏瓶,立时就得让绣桔带人寻出来。若不是我不肯去给您上后园儿采花去,只怕这一屋子的冤还真没处说去。”
那婆子本就气不顺,听得司棋拿话驳她,更是火上添油,也不管黛玉等人在此,就开始拍着腿儿哭嚎起来,“我一身的精血变的奶将姑娘奶得这么大,如今在这屋里反倒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了。不过是支使两个小丫头,倒被个小娼妇欺到头上来了。”
司棋听了骂,也牙尖地回道:“咱们这屋供得您似老太君一般,但凡吃的用的,哪样不让您先拿先挑的。就是姑娘的东西,只要您一开口,姑娘再没有不答应的。您要还嫌没处站,那只能怪姑娘这屋太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好哇,这就是嫌我占了你们的地了?呸!你这个忘了本的小娼妇,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抬举你,你还不知道在后院哪儿角落里扫地帮厨呢,如今倒敢调唆着姑娘嫌我?……”那婆子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赤急白眼地就指着司棋骂开了。
黛玉见此心下着实不快,只是这到底不是自个儿屋里,人家迎春正经姑娘主子都不发话,她这个冒昧之客更不便出声,只得同迎春笑道:“二姐姐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咱们改日再叙罢。”说罢便要走。
那王奶娘正哭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眼角撇见黛玉要走,她心道方才无人时自家姑娘任她说破嘴也不理,如今若不趁着有外人在逼着姑娘开了口,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纵是姑娘丢了点脸面,总是自家得了实在便宜不是。
那王奶娘也是个狠的,索性往地上一坐,拦在了门口,拍着腿更是哭得起劲,“……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自家的姑娘是个没脾性立不起来的,府里府里说不上话,我在这府里辛辛苦苦十几年,如今倒要落得片遮头的瓦都没有了,姑娘不说半点主不给我做,倒纵着别人欺侮我……这日子还有什么过事儿,我这里里外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我还活着做什么,索性一根绳子勒死我作数,倒不必再受这零罪活刮的,还落个清静……”——正是做出一副歪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阵仗来。
跟着黛玉来的婆子见她如此,还想劝她两句,倒叫她一把拉住,哭着喊着要去见老太太太太说理,求主子们给作主。黛玉真真是头一会有下人如此粗俗地逼到面上,也是立在那里气得脸色煞白。
迎春本站在那里不出声地任她奶娘闹,见闹到如此地步,脸上也有些尴尬,等了半晌,终是出声道:“奶娘你也消停些罢,那屋子都未修好,你怎知你就会吃亏?你也说我是个没用的,我这房里里里外外都是你支撑着的,我瞧着到了外面你也是必不会吃亏的。你奶大了我,我也敬着你,只把这屋子里有的尽供着你就是,只是若要我再去求别的,我也是不能了。”说罢竟拉着黛玉绕着她奶娘躲出门去。
黛玉经此狼狈方知贾府这一段公案,暗自思忖之余更是轻易不再往各房走动了。心下本有些厌烦这些个下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就闹了半点自尊也无,却又想起待元春省完亲,要将这省亲院子分给她们姐妹并宝玉、宝钗与自个儿住,顿时心情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