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嫬嬷停了停,心下一咬牙,笑道:“姑娘若问我的意思,我是只有一句话的,咱们离了这里回自个儿家去才好呢……”她不由暗叹了口气,上回黛玉装病她就没拦着——可惜,老太太没允,“咱们如今住在这儿,原不过是为着老爷同姑娘的一片孝心,到……了了的,总是要回自个儿家的——这府里的人和事,若不干姑娘的事呢,姑娘只当瞧个热闹,长个见识也就是了……若真有犯愁的,姑娘前个儿不是才接着老爷的书信么……姑娘您虽是个有担当的,可有些事……还是得同老爷商量着办才是。”
钱嬷嬷说完这话就跪下了。她们这些嬷嬷也不好当,主子好了未必有她们的功,但主子出了事可一定是她们的错。尤其进言这等事,略走走样就成了代主子拿主意,可是最被忌讳的。且她这番话,但凡姑娘是个不明白的,轻的,论她一个离间骨肉,挑唆主子闹事的罪;重一点,罪名就更大了。也就是她瞧着她家姑娘长大的,情分不比别人,叫她眼看着姑娘这一日日坐困愁城的,她实在看不下去……
黛玉着实吃了一惊,忙起身去扶,“嬷嬷这是做甚,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份,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钱嬷嬷被她这一扶,就红了眼眶。黛玉哪见得这个,眼跟着就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将埋在心里的苦吐了一句出来:“我只怕爹爹……为难。”以打香菱寻母那事儿过后她再没央过她父亲开什么金手指,甚至现下都断了要闹着回父亲身边的心了——相隔万水千山地活着,也比生死殊途的好,父亲活着就是最好的金手指。钱嬷嬷说她有担当,她自个儿却知道她只是害怕。怕天上地下哪路神仙忽地想起她父亲还活着,哪一天就将这条命给收回去了……
钱嬷嬷却是想岔了,“姑娘是小辈,有些事姑娘自不好分辩,可放在老爷身上,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
黛玉苦笑一下,“嬷嬷,我如今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她爹林老爷也是老太太的小辈啊,王氏虽与父亲是平辈,可她并无代管之责不是,“且如今,大表姐又封了妃,父亲如今……”二舅母如今可是贤德妃的亲娘了。
钱嬷嬷就笑了,“哎,我的姑娘呀,大表姑娘是封了妃,可咱们老爷也不是一般人呀,打小跟圣上的交情,可不是谁都有的。就说上一回罢,杀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呢,也就咱们老爷平平安安不是?朝里的大人那可个个都是聪明人,连我一个老婆子都瞧得出来的事,那些个老爷们哪能掰不明白?更莫咱们老爷可是贤德妃娘娘的亲姑丈呢。她这一升位,只怕更没人敢动老爷了。”
嬷嬷这话说得十分入情入理,可黛玉所忧者非此也,是以她虽静静听着,却仍不作答。钱嬷嬷知道这事总得姑娘自个儿想明白才行,今个儿这话只能说到这里了,是以顺势转了话头,“……真要说起来,老爷最惦记的还是姑娘您呀。您平安喜乐了,老爷才放心不是。姑娘也说了,您是教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说句不敬的话,咱们这会子陪再多的不是,二舅太太也未必放在眼里,与其为难自个儿,倒不如关起门来过咱们自个儿的,且这会子府里上下都忙着省亲的事,姑娘只把老太太照顾好了,就是尽了本份,纵是说破天去,她们也抓不着什么不是。只有一样,这屋子里里外外的规矩更要守好,薛太太那家子人,姑娘还是远着点好……”
黛玉心下暗叹:嬷嬷居然瞧出薛家的不是了?
“……我今个儿进来时又瞧见金家的——就是薛太太的陪房,她家姑娘就是薛姑娘跟前的莺儿,在二门上同老叶家几个婆子在那里喝酒作耍,这天都未黑,锁还没落呢,就自个儿乐上了——到底只是管几家商户起家的浊吏罢了,外头再好看,这这里头的规矩再骗不过人去,才几房人呢,窜得满府里都瞧得见,连老太太的院子也敢来打听,也就在这府里,这要在咱们自己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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