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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在眼面前的黛玉想想也就罢了,只是瞧着上座里贾母的笑容里多少也有几分寂落,想是也想起女儿来,黛玉心疼她老人家近来本不大好,再多弄出些悲苦来只怕更是伤了身子,是以一意哄着贾母,只管说些稚言哄得她老人家开怀,又叫人紧着将戏牌子送上来,与老太太撒娇定要先听自个儿喜欢的那出“灌口二郎斩健蛟”——这可是西游记里除了大闹天宫外老太太喜欢的一出了。
戏黛玉是点了,可她还真没多少功夫去看——反正一年里不知要摆多少台戏呢,也不差今日这几出。今日她好歹也是寿星,算得半个主人,倒不得似往日那般散淡。赖在贾母身边说了会子话,吃了两盅酒。也就到姐妹们席上来,与湘云、宝玉姊妹几个一处坐着说笑。
她一面磕着瓜子儿同迎春提两句天气,一面指挥着丫头们给惜春添水加茶,间或在湘云吞茶牛饮的那一小会儿功夫里给她递个词,让那憨丫头喘着大气地继续乐呵呵地往下说,又或在宝玉提到北静王府小妾什么的时候咳个声儿,也叫他不至得意忘形。是以只到小戏们唱完被媳妇们领上来谢赏时,黛玉方正眼瞧着了那个小戏。
有一息的功夫黛玉只觉得自个儿耳边什么声儿都没了,过得一刻方觉着湘云在轻轻推她的手臂悄声道:“……你瞧左边那个。”
黛玉哪还用她推呢,早瞧见左边那个小戏,也不过□岁的光景,瘦瘦小小一张瓜子脸,描着细细弯弯的眉,腮边那抹桃红戏妆越发衬得那眼眸如养在水银里的一对黑丸,柳条般地立在那里无风自动。
凤姐站得近,瞧稀奇般伸长了脖子左右瞧了瞧,席上众人瞧着她那个怪样子已都笑了起来。薛姨妈笑得不行,只道,“这个辣子,也不知又要做什么怪。”
及等着贾母赏完那两个小戏,果见凤姐一把拉住那个,将她推近席上众人面前,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象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黛玉冷冷一笑。
席上姐妹们都不说话。
却听地下有个得脸的媳妇开了口:“奴婢瞧着倒像……”底下的话虽没出口中,却是笑着拿眼直往黛玉这边瞟。
凤姐咯咯一笑,正欲说话。却听黛玉在席上笑道:“都说琏二嫂子手下使唤的都是嘴皮极利索的,怎地却出了这么个笨嘴拙腮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全。”说着又向那媳妇道:“有话就说完。这般吞吞吐吐地,成何提统!还等着主子们请你么?”
那媳妇顿时紫涨了面皮,却仍低头赔着笑道:“奴婢瞧着这小戏……倒似林姑娘的模样。”
宝玉见黛玉挑了眉,忙道:“哪里像了,你个奴才只管胡诌什么,还不下去。”
湘云更是喝道:“还不掌嘴呢,这是什么规矩,奴才竟拿主子取起乐来了。”
这两人一帮腔,那媳妇忙跪了下来,一边掌嘴一边道:“奴婢该死,多喝了两盅猫尿,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奴婢该死……”那巴掌倒结实,竟两三下就打得肿了脸。
凤姐也忙赔笑道:“这是怎么着呢,原是我浑起的头,好妹妹,我错了,别同我这个粗人计较。来来来,我且吃了这盅酒认罚。”
黛玉心里凉凉的,再是冷静不过:认罚?罚什么,她这盅酒喝下去,坐实的是她林黛玉心小气狭,开不得顽笑的恶名。那奴才一下下地打得哪里她自个的脸,却是一下下地打在她脸上呢——打得越重,伤得越惨,越是她不容人的铁证……她原就想不通呢,这场打她脸的大戏若是单凭湘云临场发挥,岂不是极有白搭了台子的可能,却原来果真是早就备好了捧哏。无论如何,这出场她们是演定了的。好,好,好,好一场戏。
黛玉笑着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新气象,祝大家蛇年快乐!!
我嘴太笨,说不出巧话来,只好在出游归来后熬熬夜,补出一章以慰看官们的支持!
重又看了一遍红楼梦,更不敢下笔了,曹公到底如何行出得文,少想一句就不得其中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