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依在贾母身畔,冷眼看着贾府众生相,邢夫人摄于贾母,并不敢多说什么,却坐在自个儿位置上只拿一双眼骨碌碌四下打量,也不知在算计什么。王氏姐妹,一个一脸愁容,一个细声宽慰,身后宝钗陪着同李大嫂子与三春坐在几傍,李纨虽拍着探春的手,自个儿面上却不自觉地蹙着眉。尤氏宽慰了王夫人两句,见她只是摇头叹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一会儿凤姐进来回道:“已加派了人跟过去了,一有消息就急报回来。”事关重大,她这个当家的孙媳妇是要亲力亲为的,嗯,表现的亲力亲为的。
贾母仍又叮嘱道:“再多派些人手,叫他们无论有无消息,隔半个时辰,不,隔一刻钟就回报一趟……选些好马去。”凤姐应声要去,王夫人却唤住她道:“多备些银子上下打点着。只要能得着消息就好。”凤姐含笑应了。黛玉却觉着她那笑容怎么都有点子僵硬——光叫唤着要花钱却不给钱的人,到哪儿都挺让人无语的啊。
“林姐姐,你怎地瞧着一点也担心?”黛玉在镇静地看风景,也有人将她的镇静看在眼里,湘云因贾母心神不宁,是以也心慌慌的,却见黛玉神态自若,不由好奇问道。
她这话在当下问出,只似在冷锅里浇了勺热油,王夫人首先就红了眼,“那,那总是你舅舅呀,你,你怎能……”薛姨妈在旁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林丫头还小,只怕还没懂明白出了什么事呢……。”
黛玉不等她继续,转身同贾母道:“老祖宗且再容我一会功夫,我再细细问下二嫂子——若是无误,二舅舅这回入宫应是喜事才是。”
贾母到底关心则乱,虽不曾出言怪罪,只仍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黛玉见了也不再劝,回身望向凤姐:“我这会子只有五分的把握,是以有些话还需再问问二嫂嫂:方才听你说起,来府里传降旨的内侍可相熟,方才一路应对可还随和?”
当着这许多人,凤姐却不好解“相熟”之意,是以只含糊笑道:“来的是六宫都太监夏老爷,这两年入宫时倒是见过两面……方才降圣上口谕时虽不曾直视,只前后瞧着倒是极和气。”
黛玉又问道:“夏公公可是随二舅舅一同入了宫?”
凤姐蹙眉道:“他茶也未吃就打马先走了。”
“可曾瞧见是否回了宫?”
凤姐摇摇头。
黛玉犹豫了下,仍是问道:“却不知封的红包这位公公可笑纳了。”
凤姐想想,点了点头。
黛玉问完,向贾母道:“老祖宗您想,六宫都太监,听着也是太监里管事的,又与家里多少有几分情面,若是凶信,纵是不能递个信儿,却何必亲来降旨,另支个太监来就是。且方才琏二嫂子也说了,这位公公传旨前后都极为和气,想来他虽不能明言,只怕心下也知是件喜事,才会在咱们府里这般随意。”
贾母听了笑拍了她的手道:“难为玉儿是个有心的,想得这般细。”
王夫人好容易得了主心骨般,“若不是凶信,能是什么事。”
黛玉暗暗在心里白了王氏一眼,见贾母也直直望着她,倒不好抖什么包袱,老实说道:“即是六宫都太监来传旨,想来虽是圣上招见,却未必谈及政事,许是宫里的事也未可知。嗯~大姐姐上次加封龙泽司司正好似也在年前罢……”嗯,无论古今,都喜欢发了奖金好过年啊。
此话一出,屋里就静了静,那股不安的气氛好似也在这宁静的时刻消散了好些。贾母想了片刻,道:“且派人在宫门前等着罢,有事早早来报。”语气却较方才稳了许多。
长辈们不出声了,不等于姑娘们没想法,且贾母又让人仍去打听消息。湘云不由紧张地拉住黛玉的手,悄声道:“好姐姐,你说的……可作得准?”
黛玉回眸向她笑道:“作准什么?那些事都是琏二嫂子亲见的,你该问她去才是。”
探春却在旁着了急:“这等大事,你怎地说得这般顽笑。”
黛玉正了正颜色,道:“我何曾顽笑了?”
探春不理宝钗拉她的手,只管道:“你方才那些不过是你想当然罢了,你怎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宝钗忙在旁劝道:“林妹妹你别怪三妹妹,她也是一时气急。”
黛玉看看探春,又看看宝钗,撇着嘴笑道:“你若不信我说的,也可以自个个静下心来细想一想。我倒挺高兴你能用自个儿的脑子想事情,而非人云亦云。”
探春被她说红了脸,宝钗瞧了不由蹙了眉,一脸责备地望向黛玉,“林妹……”
“我觉得林妹妹说的是对的。”宝玉忽道,“只是我没想明白,那位吴太监为何先走了,怎不陪了父亲一同入宫呢。”
黛玉开了金手指,才不怕人反驳,听宝玉问起,不由白了他一眼,“若真是宫中有喜事,又怎会只咱们一家得此谕。他不先走,我倒不敢这般猜测呢。”宫中内命妇若要进位,自不会只进一位,黛玉这般一点明,各人心下一想,更觉极有可能是如此这般了。
因是遣客,内外摆的席面均已撤下。这会子有那机灵的媳妇见这会子主子们似缓过了口气来,遂让人换了新茶,重摆了小食,等待的时间被茶点与沉默填满。黛玉只庆幸贾母这一遭不曾去廊下站着吹冷风——入冬以来贾母的身子就不比往年,到底是年岁高了。哎,只有她老人家身子康健着,她在这个府里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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