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眼前事物竟有些摇晃,竟是有些醉了。她忙定了定神,复向众人道:“我方才听诸位说起仙凡不能合修,想那警幻又如何不知?是以想来,那女子只怕未必就是位女仙。警幻既能接宝玉上天,自也有可引其他魂魄上天,那个‘女仙’也许仅是凡间的另一个生魂罢了。”还有一点,因还未发生,黛玉不能说,就是先时她所想不通的地方:一个生活在太虚幻境的仙人又怎会不知那迷津是个险地,而与宝玉共赴之呢?——若那生魂真是秦可卿,不知她之所以短命,是不是警幻为着她误了宝玉一事而故意为之的呢。
黛玉停得一停,只觉头脑晕沉,想想却还有句极要紧的话:“……也休为那警幻不曾接我上天去责难与她。她原只说要接我,可并未与我等说定是今日来接呢,还是明日来接;也未曾说接了宝玉就不会来接我,若以此去告她,只怕也是告不准的。她特特地当着芝兰姐姐们的面引宝玉上天,只怕就是要误导我等也未可知……若真要寻她的不是,以芝兰姐姐们方才听得的那些告她个私授天机定是不错的……还可往她处寻了那生魂出来——她虽掌管幻境内种种情爱痴怨,却也未必能私引生魂上界,更何况还将凡人魂魄如此戏弄……让两个全无缘份之人在天上相会……”
说到后来,黛玉只觉眼饧舌粘,竟有些词不达意了。蒙胧间听得有人抚掌大笑道:“这下可好了,咱们这儿也出了个聪明人。”
又听得身旁三桑道:“呀,可又忘了,妹妹如今也是生魂,却吃了这许多‘梦无痕’,这会子后劲上来,只怕是撑不住了,我且送她进去歇着……妹妹即说了,咱们就派两个姐妹过去看看罢……”
黛玉只觉自己被人扶起,片刻后嘴里又被放了块醒酒石,人才略醒得一醒,方觉自己竟已躺在了花床上,三桑正一脸笑意地瞧着自己。黛玉顿觉自己失态,欲将起身,三桑忙一手按住她,笑道:“好妹妹别起来了,你且歇着……姐姐我……有几句话还要对你说,你听了可不许生气。
……你下凡之初,我等本想寻件适合的法宝助你应对那世间的万千变幻,怎奈却听人说,红尘里的万千变化均由人心幻化而来,这上下九天里,再没有一件法宝能算得完人心。我听了,就起了个心思,只想既然最懂这凡尘之事的是那凡尘中人,那么我就为妹妹你寻一份人心来即可……”
黛玉听得“寻人心”几字,直似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不由大睁了双眸,三桑本就赔着小心地瞧着她的脸色,见状忙自摆手道:“……勿惊勿惊,我并未伤人性命。只是将那人一生之回忆尽数制了一份来封于你体内,……因你所投人世之情缘均为警幻所掌,未免她查觉,我取得乃是一异世之魂记。只是,……那魂记的原主年岁大你肉身许多,是以那魂记你虽能用得,到底它太大,以你之肉身承受实是有些勉为其难,加之你身体本就不大康健……,二来么,那魂记年岁既比你大,如今只怕是压过了你的本识,嗯……也不大好,只怕你会觉得自己是两个人罢。我为补此过,不得已,取了一叶你的本体送下凡去,助你固体凝神……”说着三桑一指黛玉颈间,十分歉然地道:“当时着实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情急之下伤了妹妹的本体,还请妹妹不要生气。”
黛玉抬手一摸,果然那“玉叶”此刻在她颈间虚悬,竟是一刻不离的随着她的生魂入了此境,怪道初时听迷谷说他是以本体为引接了她上天的呢。只是,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两个人”,她全然以为自己是别人啊……抬眼见三桑一脸愧疚之色,想来这伤人本体之事确是仙家的大忌讳,只是她为己之事多方奔走,却毫不居功……黛玉深感其心正直,遂轻声劝慰道:“姐姐为了助我渡劫用了这许多心思,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有别的想法。再说了,若我能过了此劫去,多少本体修不回来;若我过不了此劫,神识都没有了,哪里还去计较这点小伤。”说罢,见三桑仍是一付介怀的模样,黛玉复转口笑问道:“如今我也算上天来窥了回天机,只是贪杯误事,不能多陪陪姐姐了……好姐姐,你可还有什么教妹妹的,可快点说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咱们对比着相关原文来看罢,哈哈^.^
警幻便命撤去残席,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之中,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更可骇者,早有一位女子在内,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甲戌侧批:妙!盖指薛林而言也。】字可卿者,许配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不过令汝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如此,何况尘境之情景哉?而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说毕便秘授以*之事,推宝玉入房,将门掩上自去。
那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儿女之事,难以尽述。至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因二人携手出去游顽之时,忽至一个所在,但见 i 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甲戌侧批:若有桥梁可通,则世路人情犹不算艰难。】正在犹豫之间,忽见警幻后面追来,告道:“快休前进,作速回头要紧!”【甲戌侧批:机锋。点醒世人。】宝玉忙止步问道:“此系何处?”警幻道:“此即迷津也。深有万丈,……尔今偶游至此,设如堕落其中,则深负我从前谆谆警戒之语矣。”话犹未了,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竟有许多夜叉海鬼将宝玉拖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