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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节 姑臧风雨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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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离之最近的段府,原是汉太尉段颎的府邸。这段颎字纪明,乃西域都护段会宗曾孙,少时折节好学,因平羌有功而封列侯、侍中、御史中丞,又因镇洛京太学游生之乱而封太尉,位列三公。后受人陷害,蒙屈自杀。段纪明“追索两狄,束马县锋。纷纭腾突,谷静山空”,威播西胡,名显京师,故与隶籍凉州的皇甫嵩、张奂合称“凉州三明”。段颎死后,其从弟段煨曾随董卓平黄巾之乱,也是宣赫一时。但段氏子孙却是不济,魏晋之时几乎沉寂下来,如今的姑臧县署,段氏未有一人充职,三年前段氏其中一支房因此贾琚争一个朱楼小娘,一门三十余口中被杀了个精光。!即便如此,段府家底的殷实,亦远非李欢所能比拟。柿子择软的捏,盗寇不敢动职官的府邸,但段府这种有钱无权的大肥羊,却正是寇贼们下手的理想对象。

    李欢道道:“你们莫非看中了段府……”

    南山狐赞赏道:“李东主好眼力。本爷听闻段府先祖曾积下了丰厚财帛,苦愁无机施手,正好李东主招收雇工,于是顺势寄身贵府。如今既被东主识破,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通道即将大功告成,若李东主不做声张,严守机密,事成之后,自有一笔重酬相送。若李东主不识抬举,哼哼,休怪我心狠手辣……”

    李欢直觉天旋地转,这伙盗寇从自家挖地道通往段府,事后官署来查,必然会查到自家头上,如何脱得了干系?双眼一翻,竟就此昏了过去。

    群贼见李欢昏厥,顿觉无趣。于是群贼将李府家眷等人全部绑缚,塞了嘴巴,锁于厢房之内。

    南山狐一声令下,群寇重入地道,继续开挖,他则支起一张小案,取了李府的窖酒,一个人自斟自饮。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小喽啰出道来报,地道终于挖通。

    南山狐抛下酒碗,长身而起,对属下道:“辛劳三日,是见真章的时候到了!唤兄弟们先行歇息一番,换一身行头,半个时辰后行动!”

    ------

    老三城北城的承昌门左近约一百米之处,有一个生猪活羊屠宰场,白天屠户当街宰杀一些猪羊,供左近府上购买。这屠宰场生意还算不错,这不,今儿白天又从城外购进了一大批猪羊圈养在围栏里,待明日清早再行宰杀。

    屠宰场的屠户姓胡,叫什么名儿没几人知道,因为身体肥硕,街坊都叫他胡胖屠。这胡胖屠招收了三五个年轻的学徒,却当苦役般使用,不仅白天日要打杂,晚间还得看管未宰的猪羊,还没有例钱,仅供两顿糙饭。这几日学徒们累得够呛,到晚上便在猪羊圈隔壁铺了几块木板,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这晚睡到亥时下半刻,城中万籁寂静,城门士兵也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打起了瞌睡。突然传来一阵猪羊的嚎叫,打破了这半夜的静谧。那胡胖屠的猪羊圈不知何故被掀翻了,两栏的猪羊惊惶而出,在城墙根下四处乱窜。胡胖屠的几个学徒惊惶失措,早顾不得了“犯夜”的大罪,都跑出来追捕猪羊。没想到这群畜牲却是越赶越野,四下瞎闯,将守城的士兵也惊动了。

    城门重地,半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瞌睡的守哨皆被惊醒,待看着胡胖屠的几个学徒心急火燎地追捉猪羊,笑料百出,皆不禁莞尔。这些守城士兵离屠宰场近,平日里与胡胖屠的学徒也有过照面,见事出有因,于是警戒心慢慢回落,站在城门下看起了热闹。而那些牲畜越逃越慌,见空就钻,有两头猪竟然撞过两个守兵,冲到承昌门下。

    这畜牲都冲到城门下了,守值的军士便不能等闲旁观了,都动作起来帮忙。那几个学徒也慌忙的奔过来,在混乱间欺近守卫,突然亮出了杀猪刀便往守值士兵的脖子上招呼。那几个守值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割断了喉咙。

    屠宰场圈养猪羊的围栏下有一块青石板突然一动,接着被人从下掀起,露出了石板下一个黑森森的洞口,几十个通身漆黑的人影从青石板下的地道中鱼贯涌出。

    这些黑影长刀贴背反执,双脚横向交替,快而无声地疾行,迅速贴到城墙根下,趁着承昌门下的混乱快速切入,将城门洞中的十来个守城军士一一捂杀。

    城楼上的军士三三两两,都伏在墙跺边看热闹,承昌门洞处于阴影之内,城上军士根本不知已然发生了变故。这些黑影解决了城门兵士,立即换了他们的衣甲,多出来的人便留在城门洞中,乔扮一番的黑影掩在墙根阴影内,顺着城边石阶,悄悄往城楼上摸去。

    墙跺上的军士以为是同袍,还开玩笑道:“你们怎么上墙来了?胡胖屠家的猪羊未窜上来哩!”

    墙下阴影中一人含糊不清地答话道:“墙下太黑了,看不真切,上来拿几个灯笼!”

    城跺军士不虞有他,放任其登上城楼。城楼上数只灯笼轻轻摇曳,照着墙跺忽明忽暗。

    这些个乔装之敌上得楼来,却不拿灯笼照明,而是有意无意地穿插挤入城楼军士之中,暗暗将之分隔开来。

    城下人畜追逐之战仍在继续,城楼上的军士也没有觉得出了异常,继续俯身看着好戏。

    乔扮之敌各自暗暗欺近墙跺边的军士,拔出利刃,捂嘴顶背,或是贯胸,或是割喉,或是刺肋,整个过程极为顺利,将趴在墙跺上的军士片刻间解决了大半。

    其实也不怪这些军士粗心大意,姑臧城老三城皆属内城,外围还有新筑的三个城池,守卫远不如外城精锐。再者姑臧城承平已久,这些敌人身着同袍衣甲,又是从城门下而来,大伙儿自然没太过注意与昔日同袍有多少不同,警惕性不高,于是白白做了刀下亡魂。

    这乔扮之敌将死去的军士按府观好戏的姿势放好,又不动声色,摸向门楼。

    门楼上的六七个士兵,也在居高临下看着门洞前的好戏。然门楼属城池镇守要地,职司城门启闭,檐下风灯要比墙跺上多且亮堂,乔扮之敌列队而来,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军士看清来者面孔陌生,轻咦了声,道:“你们是……”

    乔扮之敌突而暴起,挥动长刀便是一阵砍杀。仓促之间发难,门楼士兵猝不及防,尚不及抽刀执戟,便死于有备之敌刀下。至此,连通老三城与新北城的承昌门,便落入了这群神秘之敌手中。

    敌之头领夺得了门楼,并不开启城门,而是自怀中取出一只压扁的纸质灯笼在城砖地面上展开。随后取火点燃笼中膏油,灯笼中空气受热膨胀,缓缓升起至城楼之顶三丈余处。

    这人轻舒口气,眼望黑漆漆的北城,自语道:“承昌门已得,贾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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