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笑着答道,“这就说明我的诊断和治疗都没有问题,只要继续治疗下去,还会有进一步的改善。”他拿着一张影像检查的照片朝着我晃悠了一下,“你的额叶缺血灶正在缩小,周围的增生血管生长出了不少,只要继续治疗下去,还会有进一步的改善的。”
我躺在床上,眼泪又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医生。”我艰难的举起手,用触觉相当迟钝的手背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眼泪,然后问道,“我现在哭的都快停不下来了,这也是副作用么?”
“这个反应还有一个叫法喜极而泣。”孙医生笑着答道,然后他把我这张床的上半节稍微摇起来了一点,让我能够半靠在床上。“我估计你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也有些无聊,喏,那边有电视。”他指了指稍远处的天花板附近,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一台正在放着新闻的液晶电视。“我去通知你的家人情况有好转,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探望期,所以……你要再见到他们,就得到明天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先让他们高兴一点,然后再给我一些缓冲的时间。
孙医生离开了,其他几个护士凑了过来。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听过她们的声音,也曾经通过余光看见过她们带着口罩的脸。现在终于能见面了。
我要投诉你们啊!我在心里怒吼着,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怎么熟练的,有些僵硬的笑容。
“这些天麻烦你们啦。”我继续打着字,“要照顾我这种一点都不配合的病人,真是辛苦各位了。”
几个护士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不麻烦不麻烦。”其中一个笑着对我说道,“你躺着不动,对我们来说反而算轻松的。”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过我想和几位商量一下……”我犹豫了一会后问道,“今天能不能让我一个人上厕所?总在床上解决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个你想都不要想。”我的请求被毫不犹豫的驳回了。“你现在脑袋上还有个大洞呢,万一一使劲,‘噗呲’一声哪条血管破了,那就又不能动了哦!”
我眨了眨眼睛,用最快的速度回应道,“那就继续麻烦各位了。”
几个护士又一起笑了出来。
我看着电视上的节目,慢慢陷入了梦中。
这一刻,我深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又在icu里住了两天,我终于被送到了神经外科的普通病房中。不过不是为了等死,而是因为我已经能够坐起来了。
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一动不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如果知乎上有这种提问,那我一定是最合适的回答人选。
谢邀,刚下飞机,手机没电,简单说两句。
疼。
我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和关节都在疼。躺在床上半个月的感觉,和疏于锻炼的普通人突然跑了一个全马后第二天的感觉差不多。
但是疼的好啊。至少能帮我重新锻炼一下脸部肌肉。我在一阵阵的肌肉酸疼下朝着妻子挤眉弄眼。
她转过头去没有看我。要不是因为我现在还觉得有些放不开手脚,我简直想扑到她脸上舔一口。
“多大个人了,也没个正行。”老爹在一旁念叨了我两句,然后和我妈一起坐在了床旁。妻子不知道在一旁究竟收拾着什么东西,半天没有转过身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慌张,但却不知道这种慌张究竟是因为什么。
“你们是不是……”我说话还是有些不清楚,但说慢一点他们总算还是能听得懂,“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老两口对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一愣,然后更慌了。
“爸,妈……”妻子忽然转过了头来,对着两个老人家说道,“还是……我来说吧。”她漂亮的脸庞上,带着眼泪。
十九天前,钱临江带着自己四岁的女儿去上幼儿园。在证券公司当行业分析员的他难得休假一天,和女儿许久没见的钱临江为了多陪一陪自己家的小公主,决定自己去送孩子去幼儿园。
幼儿园离他们家不远,走出小区,再走过十字路口,继续走上大约三分钟,就能看见这家每月收费三千八百块的幼儿园。一来一去,不过十九分钟。
而钱临江这一去,就去了十九天。
一辆装满了钢钎的超载货车为了躲避前面道路上突然冒出来的电瓶车,向右使劲一打方向盘,然后直接侧翻在了路上。
车上两根钢钎像是两根瞄准过的投矛直射而出,一支命中了马路旁的大树,反弹后直接横着打在了钱临江的太阳穴上。另一支……则直接钉穿了他女儿的胸口。
钱临江的女儿当场死亡,而钱临江倒下后,左腿被那辆货车上的货箱碾了一下。随后,他被赶来的急救人员送到了第四中心医院里。
十九天后,钱临江的情况趋于稳定,他被送到了神经外科普通病房接受进一步治疗。
四十九天后,他出院了。虽然行动还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但在双拐的帮助下,他已经可以勉强站立几分钟了。
一百四十九天后,钱临江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和妻子在家门口盘下了一家店铺,他们开了一家猫咪咖啡厅,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进店不收取任何费用。
咖啡厅的名字叫做语嫣,店面的logo是一个小姑娘,身披一件兜帽披风,帽子被戴在了头上,是个黑猫的样式。
钱语嫣小朋友四岁的时候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明年的生日礼物,我想要一只小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