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周家小丫头——周冉。
见周冉笑得安静而恬然,一双眸子似映着清溪里的碧水一般,清清凉凉的一直往人心里浸,陆衍只觉得心头莫名地一凉,只得先压下那点赞叹和好奇,起身又朝周冉躬身作了一揖,声音清润地笑道:“是在下眼拙了,原来是周姑娘。在下虚长姑娘几岁,姑娘若不嫌弃,只唤在下行之便可。”说着又朝满脸疑惑的齐老太傅笑着说了先前在京郊处自己驯马时差点撞上周家马车的事儿。
陆衍的声音带了很明显的南方口音,故而这话听着便有几分不伦不类,偏这人笑得一脸谦和,长相也好看得过分,旁人倒不忍心再说什么。
“竟有这样的事儿!”齐老太傅笑得胡子抖动,手里那把破旧的棕叶扇也跟着晃了晃。
目光在周冉和陆衍身上绕了一圈,齐老太傅眉头一动,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招呼周冉和陆衍坐下了,视线在陆衍俊美的眉眼间仔仔细细扫了一遍,拍着手啧啧叹道:“行之是越长越俊了!比我们家五哥儿好得多了!当年老夫去南边,你小子也不过十五六岁,一群后生里就数你长得最俊朗,脑子也灵光,如今你那笔字也算练出来了,老夫甚感欣慰啊!”
一旁的周冉满心古怪地听着齐老太傅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暗自嗤了一声。陆行之不过练了笔字,老爷子就甚感欣慰了?老爷子是还没见过这位爷拿剑杀人的模样,若是见了……周冉的目光暗了暗,握着匙箸的手指慢慢收紧,心头的不甘恨意悔意自嘲夹杂在一处,一阵翻涌。
她上辈子是死在了陆衍眼前!虽说当时战乱,流民四窜,盗匪横行,那时候还下着大雨,又是在最混乱的越地边境上,那般骤然相遇,两边的人交手都是不得不为。可他的人杀了赵毅,杀了赵叔,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最亲近的人血流满地,渐渐冰冷,最后连她自己也丢了性命!
说她不恨,那是假的!可如今她还活着,赵叔赵毅也还活着,朱槿她们也在。老天爷让她重来一回,她不能被上辈子的仇恨一直锁着缚着。
真可笑,她上辈子总被人教导着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想着就算嫁了人二叔和三叔也会护着她几分。
宫里的赐婚旨意下来之后,她也惶恐过担心过哭过。
越地是蛮荒之地,京城盛传越地民众野蛮不知礼,各家贵女们根本没人愿意嫁过去。呵,所以,这“差使”最后就落到了她头上……可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南边乡下时漫山遍野的野草杂花,她记得山脚下溪水里的螃蟹和小鱼的味道,她努力劝着自己越地肯定也这般好,安慰着自己,想象着未来的丈夫会如何如何。
可后头呢?二叔派人截杀送亲车队,她还没走到越地,就差点没了命!那时候她就想,她为什么要乖乖地去越地?这么多年的温婉知礼不过是个笑话,她凭什么还要听人摆布?所以她放了一把火,烧了所有人的尸体,也烧了她“自己”。
她无父无母,太婆年纪也大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她永远靠着!太婆说得对,只有自己先走得远、走得稳了,别人才能从心里敬着你。
她周冉这辈子就不靠周家不靠丈夫!她就不信她能比那些男人差了!她周冉会比他们活得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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