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着他,他当然也是清楚的,不过他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她躲着他,那他就主动靠近她,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努力慢慢帮她将伤口愈合,等她彻底忘掉过去的那一天,那便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他一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不断努力着。
那一天她告诉他她怀孕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惊喜,那一刻,他觉得老天爷这么多年来终于对他仁慈了一回,他连着好几晚高兴得睡不着觉,更让他高兴的是,她终于答应跟他回家养胎。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照顾她生产,他会迎接小生命的诞生,即便她不爱他,可是有孩子作为纽带,他们的感情也会融洽很多。
可是噩耗接踵而至,首先是她父亲病重,其次是她的朋友出事,她被人利用,开始疏远他,怀疑他,甚至憎恨他。
当她用着怀疑的口气质问他她父亲的事情是否是他一手所为之时,他觉得整个天空都仿若坍塌下来,他是她的丈夫,是跟她最亲密的人,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得她的信任,她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的怀疑就像一柄柄刀子,一刀接一刀捅在他的心脏上,他痛不堪言。
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这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她却因为憎恨他连带孩子也一并憎恨,那段时间他如坠地狱,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他痛苦不堪,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对他下毒。
他彻底绝望了,甚至想过一了百了,就这样被她毒死,他是真的没想到她完全看不到他所作的努力,为了离开他,不惜对他下毒手,他觉得自己变得像一个傻瓜一样,他一厢情愿的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他希望有一天她能消除对他的误会,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对他冷漠成这个样子,她根本就不想给他机会,自从那一刻起他才能明白,原来她真的对他从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他因为中毒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她却疯了,那时候他才知道她也是被人利用,他几乎就在第一时间原谅了她,舅舅舅妈劝他离婚,劝他离开这个给他带来不幸的女人,可是他却舍不得。
他怎么舍得离开她呢?这个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女人,这个唯一让他心动的女人,他怎么舍得?他知道她只是一时间迷路了,等她有一天从迷宫中走出来之后就能接受他的。
那时候的她时不时就会变得歇斯底里,每个人看到她都感觉害怕,每个人都不敢靠近她,可是唯独他觉得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他觉得那只是她在顽皮,在给他耍小性子而已。
生活很累,很疲惫,可是每次一看到她他又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的,她有一天会醒过来的,他等着她对他说一声,白延霆我不恨你了,哪怕需要他等一辈子的时间他也愿意。
可是在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到来的那一天,因为上天再一次让他见识到了它的残忍。
她自杀了,在医院抢救无效之后死亡。
他记得那一天,当医生告诉他她已经彻底离开之后他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将医院的东西砸得粉碎,他告诉她们,如果她们不能将她救活,他会将医院一把火烧掉,可纵是如此,他们依然告诉他,她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痛到已经感觉不到痛是什么感觉呢?那大概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他在她的病床前坐了一天一夜,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感受着她的身体僵硬下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般无声的望着她。
她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也再也听不到她说原谅他的话了,她的身体会慢慢腐烂,而他也再也看不到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了。
他用了自己的整个生命去爱她,而她却这样死了,她一死,也将他的命一块儿带走了。
再从她的病房中出来他的内心非常平静,他将小雅和小景带到蒋家,有蒋家人照顾,小景和小雅一定能够平安长大的。
当天从蒋家回来之后他就带着她的尸体消失了,他抱着她来到她跳河自杀的地方,他温柔的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对她说了许多话。
然后,他用皮带将她绑在他的身上,再抱着他毅然决然的跳到湖中。
这个傻姑娘,他怕她到了那边会被人骗,他不在她身边那怎么行?
他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有他陪着,别人才不会欺负她。
而且,他是多么迫切的想要听到她说她不再恨他的话,他也是多么迫切的想知道她是否爱上了他,不管她到了哪里,他都要追过去问一问的。
“白延霆!!!白延霆!!!”
被拉长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一声接一声钻入他的耳中,他慢慢睁开眼,却见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乍然看到,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待看清了这人是谁,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仔细看去,他却发现了不对劲。
“蒋冀州?”面前这个人是蒋冀州没错,可是他看上去却年轻了许多。
蒋冀州见他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白延霆倒是没理会他的话,而是左右看了看,此刻的他正躺在草地上,不远处的围墙上爬满了蔷薇花,那墙根下面还绑了一个葡萄架,他认得这里是舅舅家的后院,只是……
他猛地从草地上跳起来,急切的向四周看去,“卿卿呢?卿卿去哪儿了?!”他分明记得他抱着卿卿一起跳到湖中的。
蒋冀州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撇了撇嘴,“什么卿卿?你梦游啊?!”蒋冀州只以为他还没从梦中醒过神来,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来吃饭了,姑妈都已经过来了。”
姑妈?他外婆家就只有舅舅和他妈妈两兄妹,蒋冀州的姑妈那自然就是……
白延霆觉得这一切都难以置信,他急忙跟着蒋冀州进去,但见客厅里正坐着几个人,这几人他都认识,他的舅舅舅妈还有……他的妈妈……
她剪着一头短发,身上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此刻正和舅舅和舅妈说笑,看到他进来,她先皱了皱眉头,“你那是什么模样?怎么慌慌张张的?快去洗手吃饭了。”
怎么会这样?他在做梦么?他妈妈明明已经死了差不多十年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等等!
他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舅舅舅妈好像比他上一次见到的年轻许多,而且蒋冀州看上去也不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反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蒋婉婷见他没动便又厉声道:“让你去洗手你没有听到么?还愣着做什么?”
白延霆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点点头,转身往洗手间走去,走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望着镜子里那稚气的一张脸,白延霆更是一脸不敢置信,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触感温润细腻,他又在脸上捏了一把,立刻传来一阵酸酸的疼痛。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在他十八岁那一年,在他要出国之前,他和她母亲一起到舅舅家聚会。
为什么?他明明记得他抱着卿卿沉到了湖底,那死亡之前窒息的痛苦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他分明已经死了的,怎么醒来却来到了二十年前了?
莫非,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他十八岁那一年,在他人生的悲剧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还年轻,卿卿也还年幼,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而那几个人也还没有回到白家。
也不知道在卫生间里呆了多久,直到门上响起敲门声他才收回思绪。
“白延霆,洗个手怎么洗了这么一会儿,快点出来我要上厕所。”
白延霆将门打开,蒋冀州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他往外一拉,然后闪身进去将门关上。
白延霆愣愣的走到客厅坐下,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国外不同于国内,你出去之后不要无法无天的知道么?”
相同的话在二十年前他母亲也说过一次,看样子这一切并不是他做梦,他是真的重生了。
他沉默片刻,“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出国。”
蒋婉婷端茶的动作一顿,凝眉向他看过去,“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你以为你是小孩子么?”
白延霆目光定定的望着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却长了一双老练又深沉的双眼,“我之前的确想要出国,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不能让他前一世的悲剧再发生,他不能让那几个人回到白家,在前一世里,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对白氏集团并不上心,可是这一世里,他却想要抓住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他要断了那几个人的后路,剪掉他们的利爪,他要让他们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
更重要的是,那个他深爱过的,让他到死都带着遗憾的人在这里,前一世里他们相见的时间太晚,他爱上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装了别人,那么这一世里,如果她们提前见面,她是否会有更大的机会爱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