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生气好吗?”
没人回应。
她蒙着绷带的双眼竟然渗出了血来,血泪滑落,无声的凄凉。
“难道......暮哥哥忘记了当年的约定?”说出来,已是一片哭腔。
夜暮沉轻叹一口气,将她拉过来坐在石凳上,低声道:“明日我送你回去。”
兰舒琴一听脸色一变,惊骇地扯着他的衣袖,猛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去,即使你们说得那里再美,舒琴也看不见,舒琴只有闻到暮哥哥的气息才会安心。”
耳朵一动,似乎听见远处有另一种脚步声,她立刻跪了下来。
“你当年说若能登上皇位,必会立我为后,暮哥哥,这些话你都不记得了吗!舒琴的眼睛为你而挖,这些都不足以证明舒琴的真心吗,暮哥哥......”
在追赶小狐狸的青烟蓦然顿在原地,听着兰舒琴的哭声惊得无法动弹。
原来,她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原来,他对她许了这样的承诺。
她奉献了自己的眼睛,他还她皇后之位。
难怪兰舒琴会恨她,这一刻,青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碍眼,倒头,慌张地跑回丽院。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的夜暮沉猛地转过身子,原来是小狐狸跑了进来,他将它抱在怀中,睨着跪在地上的兰舒琴,不禁蹙眉,回想起当年的事情,若没有兰舒琴,就没有今日的他。
他对她的付出自然记在心底,可是当年他只说会一生护她安全,哪有什么立后之说,既然她想歪了,他也没打算和她说明白。
空出一只手将她拉起,声音淡然却坚定。
“本王的保护,是有底线的。”
兰舒琴心被狠狠地扎了一刀,暮哥哥,你的底线,是青烟吗?
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能相信!
这些心思她深深地藏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道:“我的腿伤了,能不能晚些再回去。”
“最后一次。”他不想她再造出什么麻烦。
抱着她,回到双院,帮她绑好腿的伤。华初在拖着她走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只是懒得说,因为青烟的怀抱太温暖了。
思及此,他立刻站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地离开。
一推开双院的房门,就看见青烟一手拿着茶壶在倒茶,然而那茶杯的水早已溢出。
夜暮沉立刻抛开小狐狸,走过去扣下她的手腕,才阻止桌上的茶水落到她衣衫里,不禁轻笑:“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她回神,起身请他坐下,偷瞥着他的后背,“还痛吗?”
夜暮沉勾住她的腰,直接靠在她胸前,低喃:“痛。”
犹如撒娇的一声痛,让青烟心中的阴霾一扫而落,不禁低笑出声,可是他的头枕着的地方......
青烟微微用力想推开他的肩头,她的手还没发力,他已经又喊一声痛,扣着她腰间的手加紧。
若不是听见兰舒琴那番话,她还真的以为夜暮沉是在依赖自己。
扯唇苦笑,青烟瞧着窗外,一言不发。
“在想谁。”他抬眸,眯着眼盯着她,“华初?还是夜季渊?”
青烟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扯上这两个人,不由无奈地摇头:“我在想阳贵妃的事情,不觉得很可惜吗?”
虽说死了阳贵妃能够动摇一下户部良尚书,但要将良尚书归于手中还是需要很久的时间,这期间又没了一个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人呢。
“可惜什么,你没抓住重点么?”他笑着将她带到床边,“良尚书的女儿多的是。”
青烟一怔,良尚书的女儿多的是......
难道,良尚书是夜暮沉的人?
“他......是你的人?”青烟一阵惊喜,没想来他在朝廷里还有一手!
“不然杨景天的证据如何得来。”瞧着她欢喜的双眸如同繁星,闪得醉人,他低头,轻吻上她的眼帘。
一阵温热烫得青烟心悸,她蓦然推开,下了床后退几步。
没想到她会拒绝的夜暮沉冷下了脸,“过来。”
青烟迟疑了,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本以为可以继续呆在他身边,可是立后的话似乎成了她和他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也许是情深了,她想要的多了。
“暮沉,我......”她步步后退,快要接近门扉了,猛地转身落荒而逃,“我想出去走走,今晚回来。”
夜暮沉觑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才轻唤:“李翱,跟着她。”
不久前才归位的李翱,又要开始奔波了。
等他离开后,夜暮沉才起身,走向深府一个暗处,按下一个机关,一个通道打开,他熟练地走了下去,片刻后,黑暗的道路有了烛光。
桌旁围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户部良海运,本来在翻账本的他瞧见有人来了之后,诧异道:“王爷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哥猜是美人跑了。”一个正在啃瓜子的人哈哈一笑。
夜暮沉夹着茶盖子一动,嗖地一声射了过去,那人立刻放吓瓜子抬手接住,依旧是笑嘻嘻的:“瞧,这货哪有一点失去武功的模样,听阿海说你今早在宫中还装成脆弱得需要女人搀扶,啧啧,心机啊心机。”
他话未完,一杯茶朝他飞来,忙抬起另一手去接,然而茶水还是飞溅出来,喷到他脸上。
夜暮沉淡定地取过另一杯茶浅饮。
“哎你这人,哥不正是在称赞你嘛。”那人自认倒霉地抹了抹脸。
“粗人粗人。”第三个人这才无奈地摇头,“太后一杯酒就想毁了他二十几年的修炼,不是做梦么,不过要修炼回来倒是很长的时间。”
“先别说这个,哥就好奇你是不是落在了那个青烟手中。”
夜暮沉这才缓缓开口:“等本王成功后你们就知道了。”
早已竖起耳朵的三个人一下子就焉了,也就只有他能够憋这么久,什么都不说出来。
只因他是一个喜欢用行动去证明一切的人,甜言蜜语于他不过是一种骗人的手段,而青烟不正是被杨景天骗得差点丧命么。
那么笨的一个人,真是让人堪忧。
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勾起,温柔四方,三人纷纷一颤,这人又发情了,良海运连忙打断:“王爷,除去杨景天后,下个目标是谁?”
......
青烟出府后,发现夜暮沉没有追上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低落。
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漫步,忽而听见热闹的喧嚣声,抬头一看,无数红色的碎步在空中飘荡,青烟伸手抓住其中一片,竟是炮竹。
继续往前走几步,发现楼阁之间挂满彩带,众人的脸上皆是喜气洋洋,青烟不禁以为是春节来了,仔细观察,原来是有一家店铺新开张。
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梦乡阁。
往日开张也不会这么大阵势,青烟疑惑地拉住其中一个路人,“这个梦乡阁有什么来头?”
“梦乡阁都没听过?这是开遍四国的品茶听曲的最佳之地,听闻阁主貌美如花。”
于是,青烟好奇地随着众人走了进去,勉强在角落里找到空的位置,她环顾四周,竟发现这里女子比男子还要多,既然阁主貌美如花,应该是男子来看才对啊。
很快,小二就为青烟摆好茶具,还没泡茶,一阵幽香扑鼻而来,青烟蹙眉,立刻制止了小二准备泡茶的手,“我自己来。”
小二礼貌有数地点头离开,悄然转入一个房间里,朝阁主汇报:“阁主,你要找的那个姑娘来了。”
青烟凝视着这些茶叶,正常的干茶香味似有似无,并不是很明显,这里的干茶却能清晰地闻到清香,也许是......
双指捻起少许,互相揉搓,如果加了香精的话,这些干茶会在手指上依附一些颜色。
可是,没有。
诧异片刻,她开始倒入开水去泡,等候足够的时间,倒掉水,再用开水泡,如此反复了五六遍,她才放到嘴边细尝,竟然依旧的甘甜美味,茶味浓郁!
如果加了香精,在泡了几次后就会失去香味,变得苦涩难喝,显然他们这里的茶用了独特的办法,既让干茶保留了香味,又不损质量。
青烟的嘴满意地勾起,难怪会这么出名,果然有特色,只是不知这里的曲子如何?
“姑娘,阁主说,如果想听曲子请上三楼。”之前那个小二忽而走了过来。
青烟诧异,他怎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心里对这个阁主愈发的好奇,哪名女子如此有才,她去结识一番也不错。
三楼雅房,大门后还有一层门帘,有种朦胧的美感。
掀开门帘,眼前抚琴的人让她怔在原地,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五官精致绝美,一双妖娆的眼眸似琉璃般魅惑人心,长发自然垂在胸前,一身红衣曳地生华,笑吟吟地瞧着她看。
青烟蓦然回过神来,走到她对面行礼,坐下,“若青烟不是女子,定会被姑娘所迷倒,阁主貌美如花的传言果然浪不虚名。”
阁主笑意更深,忽而将胸前的发丝拨到背后,青烟不明所以,然而目光触及到她胸前时,浑身一颤。
怎么......是平的!
再次打量阁主的面孔,妖媚诱人,分明是女子!
“阁主无须自卑,胸大胸小都能生孩子,拥有一副好面孔才是重要的。”她出声安慰。
阁主似遇知音,激动地站起来走到她身侧,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也想试试怎么生。”
呆。
竟是一道男声!
青烟猛地抽回手,起身踉跄几步,连忙躬身:“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男人被看成是女的,定是很不舒服吧。
“呵呵。”阁主毫不在乎地轻笑几声,将她扶起,“你也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不过是第一个说我可以生孩子的人呢。”
青烟尴尬得脸蛋微红,“阁主是有事找青烟?”
“唤我凤昊吧。”他抚摸着她的发髻,看着她极其不自然的模样笑道,“我看你对茶叶有些了解,觉得你我是有缘人,便冒昧邀请你上来一聚。”
青烟不留痕迹地拂开他的手,回应道:“不冒昧,有事尽管说。”
他含笑,这女子警惕性挺高的。
“我有学过看手相,不如帮你看看吧。”说完不等青烟的回应,立刻抓住她的手,摊开。
有模有样的瞧着纹路,青烟一阵无奈,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姑娘从前,定是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你好像一块玉。”他意味深长地抬眸。
青烟在记忆中寻找着,忽而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可那是在雪国的事情!
她霍地收回手,拢在袖中,自然地抚上匕首,冷着脸:“即使是看手相,你也不可能具体到每一句话,你是认识我的吧。”
就像华初,正是认识她,才会说出她以前生活的地方过于凶残。
凤昊挑眉,没想到她不容易糊弄,那也好。
“我没有恶意,你不必紧张。”他走回琴边,双手抚琴。
忽而轻快随意地弹奏出一首曲子,里面尽是潇洒自由的味道,听得青烟入迷。
不禁舒适地闭上双眸,感觉心底的烦恼在这一刻都不存在,整个人在天边翱翔,自由自在。
毫无预兆地,曲停。
青烟感到一阵落寞,疑惑地看向他。
“凤昊只是想说,在你这一生中,你将会再次遇见他,我只希望......”他妖娆的面孔眺望着窗外的远方,竟有几分孤寂。
“希望什么?”
“希望你不要让他进入你的世界。”
就这样,青烟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梦乡阁,脑中全是凤昊最后一句话,思绪不禁回到了从前的雪国。
那是她五岁的时候,还没正式学会驯兽,就偷偷地跑出外面的森林里玩耍,偶遇了一个被狼狗追赶的小男孩,那一声声绝望的呼救让她不寒而栗。
然而流着口水的狼狗让她不敢靠近,一时间恼怒自己学习能力的缓慢,在小男孩快要被咬上的时候,青烟豁出去了,随手捡起树叶吹了起来。
清晰记得,那时候心跳几乎是停止的,也是从未有的平静。
因为心不静,吹出来的曲子再静也是说服不了它们。
惊喜的是,狼狗停住了,她胆怯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地将小男孩拉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小男孩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站在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呆滞地说了一句:“你好像一块玉。”
不是因为他的模样,而是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如玉般宁静,温和又舒适。
到了现在,她早已不记得那人的模样,只是那之后,她更加用功地学习,不管身上受了多重的伤痕,她都没有想过放弃。
只是那片森林,再也找不到那个玉一般的男子。
凤昊竟然说她会再次遇见他?简直是匪夷所思,即使是遇见,她也未必认得出来。
一想起以往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飞鸾,如今过去快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再过多四个月鸽子还没有消息,就真的没办法了。
乐霜那边,因为沈大师闹了一场,还未来得及和太后说话,就要匆匆赶回来帮夜暮沉疗伤了,如今他武功全废,她要好好保护他才行。
叹一口气,她百无聊赖地闲逛,忽而想起之前买了一个花瓶,还没装饰,于是走去花店买一些花,回去给暮沉看见应该会很兴奋吧。
嘴边不禁扬起笑意,这么一逛让她的心情也舒畅起来,于是开始回府。
到了丽院,她以为暮沉还会在房间,一踏入就喊道:“暮沉。”
然而,看见的却是兰舒琴。
她似乎一阵惊慌,连忙后退一步。
青烟蹙眉,瞧一瞧四周,发现小花鹿和小狐狸在舔小盘子上的水,而水里面,飘荡着一片花瓣,熟悉得令她呼吸一窒。
手一松,鲜花落地,散开一片。
她急切地将盘子夺走,终于看清了那片花瓣,果真是她的禁香!
毒性遇水便发!
她竟敢!
心中怒火中生,她猛地将盘子掷地,嘭的一声,陶瓷破碎,小鹿和狐狸惊得躲在树后,委屈地眨眼瞧着青烟。
“是不是你做的。”她拳头紧握,步步逼近一脸无辜的兰舒琴。
她神情惊慌,“你......你在说什么,我刚过来的。”
“这里没人,别给我装!”青烟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兰舒琴无力地倒在地上,手心被擦破。
终于,她森然一笑:“听说这小花鹿和狐狸是暮哥哥送你的。”
所以,就要杀了它们?
青烟怒得双眼猩红,立刻从房中墙壁取下弓箭,拉弓,毫不犹豫地对准她,咬牙切齿:“兰舒琴,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你竟然来伤害我最亲的人!”
“扑哧。”兰舒琴轻蔑一笑,“最亲的人?你把它们这些畜生当人看啊,真是好笑。”
心中寒气逼人,树下的小鹿和狐狸开始有了反应,满脸痛意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狐狸!小鹿!”
青烟心蓦然被揪痛,往日它们温顺的模样历历在目,它们会撒娇,会安慰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听着她的倾诉,这种驯兽师才懂的情感,兰舒琴永远无法感受到!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手一松,利箭迅猛地朝她的肩头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