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什么意思?可别说今晚不算,推倒重来?那我这肋下一枪不是白挨了?”
少年嘴角一咧,有些无奈:
“计划不如变化,原本是打算邀一些人去老大的院子看宝贝,凑个人证,没曾想下午老祖宗受了些风寒,晚上掌灯时分突然遣了小萍姐来唤我过去,说是叫我作陪,我能如何?”
他双手一摊,嘴角留了若有若无的哀怨,看着美丽不可方物,又道:
“待老太太睡下,我便一刻不停从北苑过来,能赶上这时到来已是尽力,哪有时间换衣服,毕竟我是寻常人等,又不曾修仙学法。”
黑衣人一听之下眉头皱起,眼神也似垮了下来:
“果然百般算计不如一脚差池,这么说人证没了?诶呀!这都什么事啊!我好不容易弄了这身见光死,藏了那么多年,今天第一回用,刚刚沿路招摇了大半条街,现在都是做个瞎子看了呗?”
“这叫金缕衣,不叫见光死,还有,这身衣服是我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少年很认真地纠正他。
“你管我哦,江湖上都叫见光死,我就喜欢这么叫,诶,黑话我学了不少,回头教你哦。”
然后对面一个白眼丢了过来,依旧煞是好看:
“免了,您留着自己用,好歹如今四海承平,你不打仗了打算混江湖是吧?
“诶?这个嘛,江湖也是战场,殊途同归嘛。。这个。。”黑衣人支支吾吾,眼珠子一转,忽然顾左右而言他:
“算了,既然出了这档子事,今日不算,改日重来,以咱们本事,另找一个机会不难。那我先去将痕迹消了?”
少年却摆摆手,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颜,如空谷之幽兰,正于无人处渐渐绽放,略带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得意:
“无妨,人证还留了一个,算是交代得过去,另外好歹我动了点手段,不说瞬息便至,这速度至少也是骇人听闻,旁人决计想不明白的。所以多了这一环反倒是好事,来,衣服换我。”
“怎么会是好事?事发之后皇家插手可与小衙门不同,嘿嘿,就剩一个人证?你的那个侍女?小萍儿?还是哪个?这不开玩笑么?李花痴,我轻易可不出手的,要是事儿办砸了可怪你啊,怨不得我。”
连着两次被叫作花痴,少年也不生气,依然心平气和,意态从容,笑道:
“我父母给我的名字是李修平,修心养性,平神静气,求的是一生无怨怼,福缘自来。这些年过得富贵满足,亲朋之中凡是信我的爱我的笑我花痴,怨憎我的骂我傻痴,看不上我又搭不上边的叫我白痴,你自然知我不痴,却叫我花痴,当然是爱我的咯,那还说什么?”
“啧啧啧啧,话先别说那么满,回头出了纰漏,咱们俩都要上断龙台,来日一起被千刀万剐,到时候你的俏皮话想必更好听。”
黑衣人眼神不屑,随即又想起正事:
“你真有那么快?算了,若你说快,那便快吧,来,既然要做,那我赶紧脱衣服,咱们快点开始。”
李修平闻言深吸一口气,满脸的嫌弃,心想难怪上战场还被人骂成莽将军,瞧这话说的,当中的歧义山路十八弯。
“不行不行,养了十八年的人设,不能说塌就塌。”他感觉脸上有些绷不住,又赶忙醒悟,拍了拍脸颊,依旧还是那副仙葩之姿。
过得不久,对面便换下一身的夜行衣,脸上却依然蒙了个黑巾,似乎很怕被人认出,分外地谨慎,他仔细查探了一下四周围,确认一切无误,又转了回来,道:
“三件事,给你有个准备。”
“其一,御龙山有消息传出,仙人大限已至,而人之将死,可能其言也善,也可能疯狂好战,万一是后者,那恐怕会出大事,消息来源你不用管,总之确实可靠。”
“其二,咱们之前做的那些事,一旦败露,你们李家满门抄斩毋庸置疑,是必然的结果,禁事局已经介入调查,虽然一时半会查不到你我头上,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后面须得小心行为,撇清干系。”
“其三,前些日子,那个叫李洪义的,声名大振,这次被封了捕神,别小看了他,我查过他的履历,草根而起,是个真正的捕神,咱们这次的事儿,按地界来分,十有八九落到他的头上,你且小心应对,那不是个好惹的。”
“那你呢?却要去向何方?”?李修平顺口反问。
“本大圣此去凌霄,自当一去不回!”那人竟然摆了个猴子的模样。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那些故事了,这听多了果然要上头,不光上头,还要上天呢?”李修平就感觉深深的无力,枉费他辛苦教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惫懒的货色。
那人嘿嘿一笑,郑重其事地一躬到底:
“总归这些年,多亏有你相陪,使我多了些情操,不至于那么碌碌无为,多谢!”
说完,不待回应,便飞身而去,杳杳无踪。
“情操?我看改为德性,更加般配!”李修平心里有一丝感动,更多的是想吐槽。
他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句诗,那是他前尘往事里的点点滴滴。如今再世为人,不禁有些忘形。在心里戚戚道:
“小安安,万事开头难,且在天上等着我,且再等等,再等等,你我终究还有再见之日。”
他自知周遭已无一活人,便从袖中抽出一物,稍稍对准了位置一下戳向左肋。鲜血淋漓,他小心的接住,一滴滴分散洒落到周围的树叶上,一边撒一边向来时的门户走去,嘴里还在喃喃细语: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他走到偏门前,立足,侧身,还有闲暇估算了角度,然后一脚踹去。
门户洞开,他捂住肋下伤口施施然走进。
就着微弱的灯光,门里面是一地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