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致仕官员的名下。但江家知道,那只是遮人耳目做做样子。
自从上百名各色仆役分批进入大宅开始,半个月内进出的车马频次,都被商会统计得巨细靡遗。
再加上商会对朝廷所有肱骨重臣的行踪把握,陶老管事很轻易便推断出了,这位幕后主使的身份。
既然这位没头苍蝇一样的薛大人又送上了门,陶老管事索性便把他也一并请来,当面说话。
澜国两位文武官员进屋后,江家大小姐立时把一沓飞鸽传书摊在桌子上,直接了当地向二人明示,这些是江家掌握的蔚国军队集结的消息。
程薛二人一张一张拣看,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诧。
自两个月前开始,蔚国假借“雷皇秋狩”之名,进行的所有兵力调动和行军进程,都被记录得无比详细,远远超出了前敌司对关北情况的掌握。
而且,这些蜡封纸卷的编号并不是连续的,显然江家还掌握着更多的机密信息。
过了良久,陶老管事双目一睁,醒过盹儿来。
老人家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叫人端来沏好的雾隐新茶。薛京致谢的礼数周全,脸色却一直阴晴不定,盯着金黄的茶汤并不言语。
陶老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声音出奇的浑厚:“二位知道,自先祖起,江家世代为朝廷分忧,殒身不恤。商会始终是倚仗大澜王室,才有了今日。当然,也仰仗三省六部各位大人的关照,能让我们尽全力,为东陆苍生福祉效命。”
薛京抬起了头:“东陆苍生,包括蔚国?”
陶老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是,包括蔚国。”
“东陆乐土本就是一体,各族血脉不同,却该融洽共济。但北方七姓骤起刀兵,四百年间东陆黎民生灵涂炭。”
“直到二十年前大城一战,大帅力抗蔚国,封印大城,彻底断了蛮寇南侵的通路。不过南北商道也就此阻塞。”
陶老管事饮了口茶,神情愈发慷慨激昂:“家主常言,商会受损事小,民生迟滞为大。”
“商会受陛下所托,斡旋重开大城商道,就是为了东陆民间的互惠共荣。至于掌握蔚国产业命脉和收集灵石,这类官家不能公开做的事……”陶老稍顿片刻,把茶碗举到半空,“我们来做。”
薛京会意,起身向江静澜和陶老庄重施礼:“江会长深谋远虑,薛某敬拜。”
薛京收起了平日里总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次军情机密事重。陆相已向陛下进言,筹措钱粮、调配补给之事,各部自是责无旁贷,但还是要靠会长鼎力支持。江氏忠心铁胆,大澜国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是感激不尽的。”
“陆仲麟的事,你转告他。”大小姐还有别的心事,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没营养的对话,着实有些烦躁了,“我已经陪陶老在江州各城的银庄期行转了一个月了。等仗打完了,我得跟他好好理理账。”
薛京的眼皮不由得连跳几下。
陆相一系,于澜国七州百业间深植广播,跟各大商会的利益纠葛盘根错节。而历年来官商之间的种种隐晦勾当,泉州江氏最为清楚不过。
这位大小姐挑在这个时候点出着来,是要干嘛?
他不由得向陶老递去询问的眼神。而他身旁的程校尉,面色也有些古怪。
大帅统领全国十万甲士,却常年受制衡于陆相一派,这在国中已经不是秘闻。
此次迎敌,不能光靠关南大营支撑。大帅运筹帷幄,正努力协调六州支援。但陆相却向陛下施压,要将后勤调度的一应权力从前敌司剥出,军中隐隐已有反弹之声。
听江家的话,这帮人甚至借着备战之名,在前线之后干了不知多少龌龊之事。
程不忧虽然官职不高,但名头在军中乃至全国都甚是响亮。此刻不悦之情跃然于脸,薛京的额头也有些冒汗。
面前二人脸色不好,陶老看得仔细。他亲自从暖炉上拎起茶壶,给二人斟上热茶。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近在咫尺的大城。雄关之下,箭已在弦。”
“大帅的谋略,我等不敢揣度。我家小姐为表寸心,沿路从各城收集了一批上好的伤药。亲自送至前线,供大帅调配使用。还望通报。”
江静澜腾地站了起来,水亮的双眼热切地瞪着程校尉:“几时可去关南大营?说好了,我要亲自送到他手上。”
程不忧的嘴唇抖了抖:“小姐,说了好几遍了。大帅真的不在大营。”
薛京在旁看着,忽然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小姐与大帅可是旧识?”
“不是啊。没见过。我绕这么老远,就是想亲眼看看,东陆战神的风采。”
“小姐!大战当即,军机问不得。大营也进不得。”陶老终于还是有了崩溃的迹象。
“家主已经几番传信,严令小姐事毕即刻返回泉州。我已依你到了芳邑,药品交给二位大人就好。如果再不回转,”老人的手拍在那沓密信之上,“七姓王恐怕马上就要闯关而出了!”
“您放心。元帅如果真的不在大营,一定是算准了蔚国没法子立时闯关。我去大营等着就好了。”
江静澜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明亮的眼睛里流出些异样的神采。“要是他在,你们却瞒我。”
“十车伤药,我喂饱了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