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朕一起听课。到最后,母后和容青姑姑只得好言好语地哄上一阵子,你才肯离开。”
顾宛央面带微笑,并不接话,但儿时的时光却被这简单的几句话钩回到了眼前。她曾经那般依恋眼前的这个人,但现在心中对他,更多的只有敬畏。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顾宛央竭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是了,该是国公案之后,皇兄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顾宛央那时才明白,一直令人如沐春风的则宣哥哥也会露出这样狠戾的一面。她明白高处不胜寒,也明白他的迫不得已,但是她却才明白过来,皇兄是皇兄,则宣哥哥是则宣哥哥。她从此活得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生怕自己的错处会令身在高位的他为难。这一世的兄妹情她都铭记心底,只愿自己这个长乐公主能给他的皇位锦上添花,如此便好。
皇帝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日后再想出宫,来找皇兄便是,皇兄替你安排。但是在宫外切记不能惹是生非。”
顾宛央惊喜异常,“多谢则宣哥哥。”
皇帝又一愣,随即便笑道,“朕还是喜欢你这样叫朕。”
顾宛央心下感动,但并不多言。
“夜凉风大,宛央早些回宫歇息。”
顾宛央点点头,拜别了皇兄之后,领着锦绣一路往未央宫去了。
皇帝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宛央的背影。那是他最为疼爱的妹妹,可他能为她所做的也仅止于此。儿时,无论是母后,还是他与妹妹,都并不得宠。父皇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那一个女人。他顺利登基之后,立志成为一个好皇帝之余,总以为自己能给母后与妹妹最好的一切,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切都太难、太难。无论是成为一代明君,还是护母后和妹妹一世周全,都有着堪比登天一样的难处。
宛央的背影完全见不着了之后,他缓缓地往乾清宫走去。奏折还没有批完,看来今天又得宿在乾清宫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身边的太监问道,“大理寺的那几册卷宗还回去了吗?”
太监摇摇头,“回禀皇上,还在乾清宫里的书案上摆着。”
他点点头。今儿个他去永和宫本是想向母后打探一下当年古镜川被免职一案,大理寺的卷宗上只有寥寥数言便结了案,令他觉得蹊跷。而翻看卷宗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赵淑仪竟也涉于其中。
当年的赵淑仪便是而今的太后,是他和宛央的生母。
可因为宛央的缘故,直到离开永和宫,他都没能问出口。此时他再一思量却又觉得不必惊扰太后,还是自己一力承担的好。
乾清宫的正殿里,皇帝只留下了贴身太监陪侍着,孜孜不倦地批阅着奏章。
大殿里的沙漏声,窸窸窣窣的,只有这静到极致的夜里才能听见。
整个儿京城都已经睡下了。贴身太监斗胆上前劝道,“皇上,已经三更了,安歇吧。”
皇帝皱皱眉头,“都已经三更了?”
太监答道,“可不是嘛!”
皇帝叠好奏章,“陪我出去走走。”
太监二话不说,点上宫灯,引着皇帝出了乾清宫。
“去摘星阁看看。”皇帝吩咐道。
太监遂在前头引路。不一会儿的功夫,摘星阁便在眼前了。
摘星阁是皇宫里的最高楼,原是先帝为取悦萧淑妃所建,只是那个女人却似乎并不把这一份荣宠放在眼里,所以摘星阁自建城后,便一直荒废在这皇宫的一角,无甚用处。英宗即位后,却总喜欢来这儿登高远眺,看一看这片属于他的土地。
皇帝独自登上了顶楼,太监则安安静静地等在一边。他极目远眺着京城,自言自语道,“高处不胜寒呐。”
他轻轻地拍打着栏杆,难以排解心中的孤独。但这偌大的京城里,深夜不寐的人却不仅仅是他。
古镜川拎着一壶酒,踏着清冷的月色往城郊草场走着。他答应了那个木头今夜三更在此比试比试。
禾之晗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古镜川现身,几个腾跃,倏忽间便立在了古镜川跟前。
禾之晗双手抱拳,“请。”
古镜川依旧一手拎着酒壶,并不回礼,“请。”
禾之晗瞅准了时机,长臂一舒,右手做锁喉状直击古镜川的颈部。古镜川堪堪地闪身避开,并不丢开酒壶,而是以单手应战。禾之晗不以此为侮,古镜川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有这等实力。
古镜川单手与禾之晗你来我往地过了五十几招,未见胜负。禾之晗的武功并无固定的路数,左不过是一个“快”字,但这“快”字却也是许多练武之人无法领会的最重要的诀窍。
古镜川将手中的酒壶轻抛入空,自己双手来拆禾之晗的招数。只见他身形稍矮,避开了禾之晗排山倒海的一掌一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地跃到了禾之晗的身后。禾之晗的武功精在一个“快”字上,但他十成十的功力全都拿来只攻不守,又是其致命的弱点。所以,此时禾之晗的背后全是空门。古镜川左臂钩住了禾之晗的脖颈,尚未来得及收回自己的一拳和一掌攻势的禾之晗便被他制住了。就在此时,古镜川右臂轻舒,酒壶又稳稳当当地落回了他的掌心。
禾之晗兴奋至极,“好功夫,好功夫。”
古镜川收回左臂,淡淡笑道,“能在我手下走上这么多招的人也不多见。”
禾之晗屈屈身,唤来了乌骓,正欲离开之时,古镜川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陪我喝一盅。”
禾之晗没有拒绝,两人背倚大树,席地而坐。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了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