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盛夏的一个清晨,清云乡,清云湾,大雨滂沱,乌云密卷,犹如瓢洒,犹如桶浇。
陆家院院北的阁楼里,洛迎春蒙着起满线球疙瘩的被子,被子由水仙花图案勾勒而成,但图案已经褪色,并打着几块儿黑色补丁;她正呼呼大睡,丝毫未被惊人的雨势敲开梦境。
干燥而整洁的楼板之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簸箕,里面盛放着晒干的菌类、天麻以及草药。在干燥的阁楼里,草药味散发阵阵奇香。这是她耗费九牛二虎之力,从森林里挖采而来,她打算将它们拿去集市上换钱,以补贴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
陆家院之所以称为陆家院,顾名思义,院里大部分人家姓陆;方圆几里,房屋院坝错落有致,房前屋后紧密相连。和院里其他人家比起来,洛迎春的家显得较为突兀,她家坐落于院子的西边,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小小的尾巴,缀在院子最后。
雨势愈演愈烈,使整个清云湾一片混沌,由远及近,看不清方向;偶尔几声狗吠、牛叫,也被雨声淹没,听起来就像某个凄惨的求救声似地。
位于西南大山之中的清云乡空气清新、物产丰富、自然风光优美;可在洛迎春看来,这里却充满罪恶与陈腐,肮脏里裹挟着丝丝悲凉,冷漠中夹杂着阵阵嘲笑;连绵起伏的大山不仅阻挡住外界的种种繁华,而且也阻挡了新时代的潮流以及破除陈旧思想的大斧。小小年纪的她有时会对自己说:
“嗯,这里是沙漠,我是沙漠之花,一边承受飞沙走石,一边绝处逢生!我定会穿越它!”
洛迎春趁着翻身的空档,半眯着眼睛望了望屋顶,“嗯,没有漏雨!”她扫了扫整个房间:
黑黢黢的角落里放着发黑的衣柜,衣柜之上搁着一支木箱,木箱被上了锁,那是她的私人收藏;木板镶成的墙壁之间横着几根细麻绳,衣物被整齐的挂在麻绳上;床头的木桌上是几本初中一年级的课本,那是她的朋友孟清泉所赠……
当视线回到屋顶时,年久失修的瓦砾间断断续续滴下了雨珠,雨珠不偏不倚地打在课本上。见此,她光着脚,跳下床,她一动,木板便被踩得咯吱作响。她从角落抽出一支木盆迅速对准漏雨处,雨珠便落进木盆,发出滴滴答答的闷响……
1989年,同是这样一个暴雨天,相同的阁楼,相同的木盆以及相同的闷响声,洛迎春在母亲章宛瑛凄惨的叫声中呱呱坠地!
出生的瞬间,还未来得及剪断脐带,她那恶毒的祖母奉勇莲就一把将她从接生婆手中夺过去,急不可耐地掰开双腿,瞧了瞧大腿根部……奉勇莲先是兴奋、期待、两眼放光,继而转为低落、失望、愤怒、目光呆滞……霎时,表情变化比翻书还要迅速!
“天啦!”
她用熊掌一般肥硕的手掌捂住脸,紧缩的眉头之间是深入欲壑的邪恶;
“又是个女娃子,你没用啊!早晓得就不该请接生婆,害我花了好几元,就该疼死你,疼死你我好给世良找个会生儿子的……”
奉勇莲愈来愈气,脸上的肉聚集在一起,她凶神恶煞地冲痛苦的章宛瑛叫骂,丝毫不顾及她的产子之痛;章宛瑛泪如雨下,她没有力气和胆量争辩,她清楚地知道,接下去的日子怕是比黄连还苦。
“没用的东西,生个女娃子有屁用,你瞧人家的媳妇个个都能生儿子,你是故意让洛家绝后?你是要让我被大院里的人戳脊梁骨?”
奉勇莲越来越激动,她猛然间把不停啼哭的洛迎春扔到了虚弱无力的章宛瑛身边,章宛瑛伸手接住湿漉漉的洛迎春,搂在胸口痛哭流涕;洛迎春也因为突来的惊吓而凄厉长嚎……
奉勇莲气急败坏,在她的肮脏而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里,只有男儿才能传宗接代,才能继承可笑的香火。她越说越气,双手叉腰,骂骂咧咧,并不停跺脚,木板被跺得吱嘎作响,她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口活吞了章宛瑛!
“你消停吧,你就算再骂再气,女娃也变不了男娃!”
接生婆看不下去,抱怨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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