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教了。
“叔父请讲。”
“云儿,你说的这个道理虽然精辟,但其实并不难懂。”
“可是你说为什么天下那么多人,到头来都会把胜负归咎到战事的细节上,并指望着靠奇谋诡计来获胜呢?”
其实就连曹操自己,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就犯了这个毛病,当时他事后还会再三反思,却一直抓不到重点。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仗他打输了,不是因为在临阵交锋时做了特别错误的判断。
比如昔日讨伐董卓时,他力排众议,独自一人星夜追杀董卓,最后在荥阳汴水被设伏的徐荣击得大败。
那一次,不止是吃了大败仗,曹操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害得至交好友鲍信身受重伤。
以曹操的性格,事后当然会反思自己的问题,当时他把战败的原因,归咎到了自己没能洞悉先机,也就是没能察觉到徐荣早就设好埋伏这件事上。
现在听了楚云的理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结论是错误的。
当日荥阳之战,自己之所以落败,根本原因在于,他手上只有五千兵马,而且因为昼夜不停的追杀,将士们和战马都已经是人困马乏了。
而徐荣的部队算不上是完全的以逸待劳,但在精力上逼曹军要充沛很多,再者,两军的兵力也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曹操在这些硬性条件上就已经输了不止一筹,真正打起来,就算没有所谓的设伏,两军是真刀真枪的正面交锋,最后战败的人,一样会是曹操。
诸如“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这样的词汇,已经无法来准确形容曹操现在心中的震撼了。
楚云的话,不仅仅是为他解决了以往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未解之困惑。
更重要的是,现在摆在眼前的担忧,也同样迎刃而解了。
因为从楚云的这份言论上,可以印证出结论。
曹军这次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处在一个“胜”的位置。
所以眼下对于曹军而言,胜利基本是必然的。
叔侄二人洽谈越来越欢,而后,二人默契地停止闲扯,开始一起关注于眼前的战局。
也许刘备、刘琦麾下有人能再想出什么阴谋诡计试图扭转局势,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诸葛亮。
因为诸葛亮恰恰是最不善于用诡计取胜的人。
真正让楚云担心的,反倒是那个似乎藏匿在暗中,似有若无的人物。
——
襄阳城内,刘琦正苦苦缠着徐庶不放。
“先生,算我求您了,您就再想想办法吧!”
徐庶叹了口气,轻轻抖开刘琦抓着自己的手。
“公子,这并非我愿意不愿意想办法那么简单的。”
“先生此话何意……?”
刘琦整个人一僵,似乎意识到了某种最坏的可能性。
“公子,还是听在下一句劝,快让刘备和诸葛亮他们,找一处攻势最薄弱的城门突围吧!”
如果是旁人听起来,徐庶这番言论,大有通敌和动摇军心之嫌。
但是刘琦对徐庶还是了解的,他知道面前之人绝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就通敌卖主。
只是刘琦怎么都想不明白,眼下敌军不过就是招揽了一堆乌合之众,城池也完全没有失守的迹象,为什么徐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劝他弃城逃走呢?
“先生,曹军的人数虽然多了些,但他聚集得不过都是一些其他太守、郡县手下的乌合之众,曹操把他们混合在队伍里,没准是有害无益的事情,不值得我们这么畏惧啊!”
听到刘琦的话,徐庶悲喜交集地叹息道:“公子能看到这一点,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但是公子没有想过,如果曹营之中,有人能收复这群乌合之众,并让他们与曹军通力合作,那么,这些荆州本地兵马参与到攻打襄阳的战事中,将会对我军的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刘琦先是一愣,可恐惧之色在他那还算英俊脸庞上停留了不会超过一秒,他就又恢复到那副镇定自若的神色。
“不可能。”
他异常笃定地分析道:“先生,我对那些太守、县令手下的兵马,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平日几乎从不训练,多年来也未曾参与过正规的战事,除了偶尔剿灭一下周遭出现的盗匪以外,整日就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这样的军队,且不说他们根本不会轻易听曹操的指挥,就算真的有人能摆平他们,又能如何?”
“公子此言差矣!”
徐庶还没等刘琦把话说完,就已经好几次想要出言反驳了。
“怎么?先生?莫非我说得有错么?”
看着徐庶干着急的眼神,刘琦除了觉得好玩以外,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危机感。
“到这个时候,公子,在下可就不让着你了!”
说完这句话,徐庶脸色一变,开始严厉地斥责刘琦。
“公子!只要那些荆州士兵是真心实意帮助曹军来攻城,就算他们再无能,也会对我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影响!”
“为何?”
刘琦不服气地反问道。
“因为他们都是荆州本地人啊!我军将士也大多是荆州本地人,如果来进攻他们的,有很多都是他们的同乡,换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想?”
这回,刘琦马上就蔫了下去,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办法,眼下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是按照在下先前说得那样,放弃襄阳,退据江夏,并火速与孙权取得联系,与刘皇叔一起前往江东,投奔孙权!”
看着态度极其坚决的徐庶,这番话可是把刘琦给折磨得心力交瘁。
“可是,先生,荆州是家父苦心经营数十年才建立的基业,他在辞世前将这份重任交到我手上,可如今才不到一年的光景,我就把它丢了,这……”
与刘琮不同,身为长子,哪怕多年来遭受刘表的慢待,刘琦仍对刘表满怀憧憬。
“公子心中有孝道,这本是件好事,可若是为了这份执念,而迟疑不决,到头来非但景升公的基业难以保全,公子也将命丧九泉,他日在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与令尊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