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呢?”
“那是因为——”
因为他从来不希望赵盈会变。
薛闲亭开了口,到底说不出来。
天底下的人都会变,变好或变坏,他和赵盈,谁也不会例外。
是他私心太重了。
他总是希望他和赵盈在彼此面前,从无变化,和幼年初始时一般无二。
就这样一辈子,那该多好。
他前些日子总是想,父亲和母亲要是肯早点去求赐婚的旨意,大概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可是父亲总说赵盈还小,又是天子最心爱的公主,今上没松口,最好别主动去求。
他们既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将来天子选婿,他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豁出老脸,拿着广宁侯府的那点儿面子去求一道赐婚旨意,也是一样。
他想父亲说的是有道理的。
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早点嫁给他,早点搬出宫,那夜赵澈也不会醉酒大闹上阳宫。
薛闲亭合了合眼:“人长大了,回不去小时候,就总是怀念幼年时光。
我长大了,要为父母撑起一天片,也要撑起广宁侯府,人前人后就不能再似小时候那般任性撒野。
便总想着,咱们还是一样的。”
他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赵盈喉咙发涩,内心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她到底抬了抬手,在薛闲亭肩膀上拍了拍:“少胡思乱想,多少正事要做,还分心想这些。”
薛闲亭嗯了一嗓子:“跟你商量个事。”
他连什么事都没说,赵盈呼吸一重,就直接说了个好:“我答应你。”
他面色才稍有舒缓,人也往旁边挪远了一些:“你们两个说会儿话,累了就睡,我在旁边守着。”
其实也没站多远。
不过是她们在这头,他在槐树的另一头罢了。
他也知道有徐冽在,她们根本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宋乐仪脸上也是讪讪的,扯着她袖口拉了拉。
她低头,又重新坐回去:“没事。”
可她蹙拢的眉头分明不是说这个。
“他有些不对劲啊。”
“真没事,别担心。”
怎么会呢?
宋乐仪也拧了秀眉:“你答应他什么呢?”
“他想让我以后别拿自己来设计,对我不好,他不高兴。”赵盈往树上一靠,似乎隔着这古槐树,都能感受到那头的薛闲亭。
十岁生辰,昭宁帝在集英设宴,为她庆生,薛闲亭随广宁侯夫妇一起入宫赴宴。
她从小不喜欢宫宴,觉得无趣至极,年纪小的时候更放肆些,宴至一半,她这个主角就先跑了。
后来不小心弄湿了鞋袜,湿漉漉的贴在脚上,难受的不得了。
是薛闲亭背着她从荷花池边回的集英偏殿。
他的背从来是令人安心的。
赵盈深吸了口气:“他是想跟我说,凡事总会有办法,我没办法,还有他们,不要老是这样,什么都一个人撑着,扛着,我不用这样。”
宋乐仪咬了咬下唇:“元元,他……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他生气,但他不会发作了。
短短数月,心境就全变了。
当日太液池小宴,得知她要相看驸马,他把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甚至会质问她,还打算去相看谁,心里到底有没有人。
现在就不会了。
赵盈知道他能听见,冲着宋乐仪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嘘的嘴型,便什么都没有再说。
宋乐仪心里不舒服。
小的时候总觉得赵盈和薛闲亭就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等到赵盈长大了,该嫁人的时候,除了薛闲亭,谁也配不上她。
不单是论出身,要紧的是薛闲亭会护着她,宠着她,事事依从她。
长大一些,父亲请了女夫子教她读书,她学会一个词——佳偶天成。
却从来也没想过,赵盈和薛闲亭会是有缘无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薛闲亭叫醒了睡的昏昏沉沉的两个姑娘。
赵盈揉了揉眼,推了宋乐仪一把。
昨夜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好在两个姑娘靠着树睡的也不久,脸上妆容还算精致,头发也没散乱,站起了身,把裙摆稍稍整理,倒也看不出失仪。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不过城门已经开了,有要出城去采办的,或是到港口码头来送货取货的,大多这时辰出城,赶在天亮的时候回城,不耽误早起的第一批生意。
薛闲亭揉了揉肩膀,宋乐仪还惦记着昨天的尴尬,怕他们两个别扭,就笑着问他:“尊贵惯了,也没吃过这个苦,熬了一夜,浑身不舒服吧?”
他面无表情说没事:“姑娘家身娇肉贵的,你别打趣我,等进了城,先好好休息一天……”
“咱们没那么多时间。”赵盈理好了裙摆,叫了他一声:“你知道地方吗?”
他说知道,侧身让了让,引着二人一路进城去。
城门值守见这样年轻漂亮的郎君,带着两个同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例行盘问之余,总是要嘴欠上两句:“小公子好福气啊,这娇妻美妾,坐享齐人之福呀。”
薛闲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赵盈心道要坏事。
他昨夜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一晚上没地方撒,大早上起来就没放脸子,这会儿来惹他,那不是老虎嘴边拔毛吗?
于是她忙拉了薛闲亭一把:“兄长,咱们还是快些进城吧,姐姐身体不好,请医问药要紧。”
那小衙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嘴贱惹了人不快,再看这年轻郎君黑着一张脸,要吃人的模样。
三个人锦衣华服,非富即贵,他真是到死该不了嘴欠的这个毛病!
这会儿见有人替他开脱,哪里还敢多嘴,陪着笑脸就放了行。
过了城门,薛闲亭叫她们两个且等,他往右手边儿一家成衣铺子而去。
再回来时,手上多出两顶幕篱。
他递过去,冷言冷语的:“带好了,别再跟我说什么不打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