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好奇的?”
“唉?这和你妹妹的那只是一样的吧?”张释开口了,我总是能从他那儿听到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妹妹?她还有个妹妹?也是这么机灵古怪的吗?我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可能苏美本来是不想说的,被张释这么一挑明也只好招了。原来她有一个比她只小一岁的妹妹,叫戈瑶。当被问到为什么不是姓苏的时候,她的解释是因为家里有条家规,如果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孩就跟母亲的姓,真是个奇怪的规矩。
“这只存钱罐是她在十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礼物,商店的老板说只进了这么一件,在同城找不到第二件了。所以在你家见到这个,我会感觉奇怪。不过既然是在异地买的,那个老板就不是骗人。”苏美说完,便上楼把东西放回了原处,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再次下楼的她是晃晃悠悠的,一头倒在沙发上就开始喊肚子饿。被她这么一喊,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但却还是对那个戈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大家为了这顿午饭,研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最后予辉说是出去找一家饭馆买几个炒菜回来吃,我们都同意,一致催他快去快回。
我回到房间里想躺一会儿,张释和苏美快马杀到,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又把刚才没争论完的话题重新絮叨了一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尚文浩。
“瞧他那样儿,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而且天天喷的一身花粉味,不比过去宫里的丫鬟差。”张释首先表明了态度,他掰着手指头,学着做贼的样子,眼睛溜溜乱转。
“听说上次他又偷了什么东西,被五班的班主任逮个正着。”我看着苏美说:“后来不知道怎地,又是个不了了之。”
“这样的事以后也少不了,新华的事都是怪的很。”张释一副领导模样,翘起了二郎腿儿,他仰头直盯着头顶的那座大吊灯,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似的。
“听说有个什么人物在他身后戳着?”我迫不及待的等着张释来解开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他还是一直盯着那座灯,嘴里哼啊哈的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苏美推了他一把,他才张口说:“学校里,有名堂的就那么两三个人,一个叫霍子谦,高二·十班的。一个······”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弯着腰站了起来,甩下一句“不行了”,抛开我和苏美,捂着肚子一溜烟儿的往卫生间里冲。
且说予辉,一路上没有工夫耽搁,因为不仅是我们,他自己也是饿得双脚无力了。家门口的几家饭馆都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他只得绕了个远道儿,从紫金山路直穿过去,到一个名叫“壹佰号”的私人厨房餐厅去买。那儿的东西有些贵,但却很好吃,最主要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可以解我们当前的燃眉之急。
在紫金山路和友谊路的交口处,“壹佰号”算得上是一座很惹眼的西式建筑。不仅因为门口有一架老式战机模型和一棵树冠奇大的栗子树,还由于它除了门窗的颜色用的是很跳跃的佛青色外,整座楼都是被均匀的海豹灰所覆盖。这样一来,一褐、一绿、一青、一灰就构成了色彩上的饱和状态,其面积比例也都是恰到好处。加上参差不齐的外沿和蛇型的楼体曲线让人在享受一顿饕餮美味之前,可以先品尝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艺术风趣。
这里的二楼和三楼是餐厅,一楼被用做厨房。予辉顺着楼梯往上爬,因为这座城前几天一直被大雾笼罩着,所以摸着楼梯的青铜扶手还略显一些潮湿。他转啊转地顺着楼梯登上了二楼,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菲菲?”予辉声音喊的响亮,一条腿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出去。
“啊?予辉!”菲菲显得相当惊讶,她没有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予辉。的确,我们和她是有一阵子没有见面了。尤其最近一个月,就象是断了联系,起初我们还认为她是因为上次丢钱包的事还在心疼,后来渐渐地发现她是有意的在躲避我们。予辉认为她是有难言之隐,我只是心里郁闷,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今天这样偶然的相遇,应该了解个清楚。就这样,俩人堵在二楼餐厅门口的过道聊了起来。
“真是的,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在忙什么呐?”予辉特别严肃地看着她,但却微笑着。
“哦,最近家里有些事情,挺忙的。”她看着予辉笑,傻傻的笑。
“这样啊,你也来买外卖?不如一起到我家吃吧,予凡和我们班里的两个同学也在,都是很好相处的。”予辉说话就把门推开,领着菲菲往里走。
“你别拽我,又不是自己没脚!”她攥起拳头,可全身又突然松软了下来,像是被掏空了的西红柿。她把头低下,不知是在寻找什么,接着抬起来,依旧是冲着予辉傻笑。
“你怎么了?”予辉意识到今天的菲菲有些说不清的特别,那样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已经做好防御准备的他直起腰来,径直的看着菲菲,仿佛很陌生。对面的菲菲还是傻笑着,但越来越苦涩。“我要出国了,去韩国找外公外婆去。”她用手揪起了自己的双唇,瞪大双眼,鼓起两腮,做了一个青蛙的鬼脸。接着推着予辉的背,也不看路,就一直往里推。餐厅里面的人不是很多,大家都注意到了刚刚进来的这一对举止怪异的中学生。但对于此刻的他俩来说,什么样的注意都不值得注意了。
“什么时候走?怎么没听你说过。”予辉要转过身来,但还是被她硬生生的扳了回去。
“哎呀,这还得向您汇报啊?前一阵家里一直在忙签证的事儿。马上就走了,我和妈妈先过去,出了正月爸爸就去和我们汇合。”她的语速明显加快了。
“到时候我和予凡去机场送你吧?”
“不用了,我们是夜里的飞机,再说你们去干嘛呀?”
“还真是突然,那你们还回来吗?行,一会儿到了家再说吧,予凡可想你了。”予辉找到了服务员,点了几样菜,又问身后的菲菲:“你想吃什么?”
“我突然不想吃了,这儿的菜我吃不惯。”她的话让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看上去很不爽。予辉被她从后面拽着,也不能把身子转过来,只得说:“这家的菜很好吃的,我家常来,真的不错。试试看,你不总说看电视时吃东西最香了吗?我家里正好有几盘古装武打影碟,一会儿······”
她没等予辉说完,就打断了他,“天气老是这么多变,大雪大雾的,真让人受不了。哎呀,真想快点走,听说那儿的电视里整天都是言情剧,很好看的。”她的声音特别小,但予辉听的清楚。
“本店新添了几样新菜,是否尝一下?”服务生一再推荐。予辉也趁机说:“是啊,尝尝嘛。到了那儿你可就吃不着中国菜了。好,再来一份······”
“说了不吃了,你真气人,是想尝我拳头了吧?不!用头撞你!”菲菲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生硬的挤出来,是沙哑,是哽咽。两只手掐着予辉的肩膀,用头不停地在予辉的背上胡乱地蹭来蹭去。予辉也不吭气,他知道菲菲心里难受,离开这座城,离开我们,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愉快。他对着旁边的服务生不住的微笑,承认这不尽情理的过错。过了一会儿,菲菲不闹了,她放开了予辉,转身跑了。
予辉很想回头寻她,但身子却像是被点了穴,不听使唤。待酝酿出一身力气,才冲下了楼梯,朝玻璃门外张望着。
这时的雾比来时更浓了,不过,还是可以依稀看到马路对面的菲菲正在扶树歇息,喘着粗气。
“菲菲!”予辉也不再顾及身边的环境,一边使劲的喊,一边走出餐厅。菲菲把身子转了过来,鼻子一酸,泪珠儿啪哒啪嗒的掉下来。千丝万绪转风销,一踌一躇绣青苔。菲菲把双手举了起来,在空中不停的挥着,大声地冲予辉喊叫着:“予辉,我要走了!祝我一路顺风吧!”
这声音一出,仿佛整个世界将寂静如月伴天籁。直到予辉把手心攥出了汗,才让这一句沉甸甸的话语有了着落,他站在餐厅门口颤抖地冲菲菲喊道:“好的!一路顺风!有时间打打电话!上上网!”
“告诉予凡,他要是在背后乱糗我,我可会听到的哦!我要回去了,我会联系你们的!”
“菲菲,一路顺风!”
当菲菲的身影在予辉眼中消失的最后一刻,似乎那种感觉就是永别。予辉摸了摸刚被她蹭过的背,冰凉湿润。这才明白,那傻傻的笑容,不,应该是那坚强的笑容会在她的唇齿之间贮藏久久。
“这样的天气,衣服都潮了。”他用双手使劲搓了几把脸,扭头进了餐厅,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等着那刺鼻的美味。
待予辉回到家中,张释和苏美已经在这屋子里消失了。
“你好慢啊,他们等不及走了。”我的语气极尽埋怨。
“怎么不留住他们?买了这多菜。”予辉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对我刚才的态度很反感,他很少这样。于是,我问他原因,这才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予辉拨出一盘菜放到冰箱里,把剩下的重新热了,我们俩把饭菜分好,各自端到自己的房间里吃。我一手用筷子夹菜,一手翻着前天找出来的黄历。
“二十八日,喜神东南,宜会友。”我不禁苦笑,一时走神,牙齿垫了舌头,随着舌尖的阵阵嘶痛,无比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
之后,我去还餐具的时候,明知道菲菲不会再有出来闲逛的心情,还是刻意转了一个大圈圈,不想回来的时候却走到了程莹家的楼下。程莹,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又让我感到陌生。我突然想伸出手去摸摸那面终日窗前相向的红墙,摸到了才知道它原来不像看到的那样干硬,有些地方还滑的很,离近了还能闻到砖瓦的潮涩味。我随后蹲在了墙根下,揪着砖缝里干枯的杂草,比着长短。就这样疯颠到太阳下山,才急忙往家赶。
除夕之夜,我们一家人围在电视前,边包饺子,边看春晚。其实街上连绵不绝的爆竹声早就盖过了花旦的嗓门儿,只是在享受着那其乐融融的滋味罢了。
我去我房间拿相机,想偷拍下爸爸憨态可掬的表情。打开了柜子,并没找到。我又把全屋子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心想算了,便关了灯,准备离去。可这时窗台上有光一闪,什么东西被窗帘半掩着?我走到近前,拉开窗帘,“原来在这,真是气人啊。你也不吭一声,害我好找。”我骂着它,伸出手,但一面旖旎使我停了下来。那是眼前的这张玻璃,映出我透明的影子,就像是要融化在这片繁华的都市之中,不再喧嚣。当我从幻丽中走出,准备拿起相机的时候,窗外的一片红火使我垂下双眼,大人们迎来送往,孩子们嬉戏打闹,不少人围成一圈,和烟花做着攻势,热闹十分。我习惯性地把目光洒向那面斑驳的红墙,这个角落人影稀疏,像是很久未拜访,时有路人走过,又没一人住脚小息,只是过客。这时,在我极近的上空,闪出好大一簇烟火,五彩交错,你争我夺,在绚丽的开合后散出一幽淡淡的灰烟。
“晴空踧踖繁星系,蒸藜煮黍幻昼白。”是予辉作了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离我不足一米远。父母亲年轻时都是诗文上的好手,就是后来经了商,也没有半点商人的铜臭气,是潇洒超然的很。予辉天生对文字的把握就相当到位,而后天又钟情山石花鸟,自然对诗书琴画兴趣盎然,情投意合。我虽对莫奈、达利那些西方艺术家有着充满莫名的崇拜,但在舞诗弄词上也算是大有感染。见他用了王维的骨骼,我也取了个李白的巧,对着繁星吟道:“乱舞烟花终散尽,永结无情影难开。”原本前句是比较开朗的,顺情缕下来可以是一片喜庆的景象,但我刚被那沉沉的思绪一搅,锁了个伤心结。
“这么伤感啊,有心事?”予辉说。
“没有呀!因为今年没有烟火放,瞧见别人家的孩子拿着花炮,有些失落。”我摇着头,故意装出一副讨他欢喜的模样,目的当然是掩盖令我踌躇的真相。
“妈说烟火这东西不安全,看别人放的漂亮就当是有人为咱点的好了,都是过眼瘾,没什么不同。”予辉说。
“我喜欢燃放的过程,至于烟花开的大小,我倒是不太注意。”我趴在窗台前,压低了身子,两只脚刚好能离地,在空中悬着,感觉很舒坦。
“那我去跟妈说说,明儿咱一家人去放烟火!”予辉也趴了过来。看着楼下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他也有一点儿动心。
“你要是说了,母亲兴许真的能答应。不过……还是算了,我突然对这个又没有兴趣了,咱们还是回去看电视吧。”
我拿着照相机,拉着予辉走出了房间。他又问了我三次是不是只因为烟火的事而难过,在最后一次时,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是。而后,我们两个人的瞳光相撞了一下,沉默了两秒,他决定不再追问原因了,便搂着我的肩膀,一齐走下楼去。看着父母,心里的幸福感又冉冉而生,不久又兴高采烈,乱作一团了。
一有说笑,时间就过的极快。
这天开学,一个消息从秋老师的口中向大家宣布了出来:程莹转学了。我没有惊讶,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一个假期,我每日对着那面疏落的红墙,是早有预感的。祈祷她能平安开心吧,虽然——但也只好这样。
不久,李颐菲跟随她的母亲去了韩国。想起那时的情景就像是嫏環一梦。
接下的半年,像茶香一样淡淡地。予辉保持着学校里的各项优良记录,我也在用实际行动挑战着秋老师和父母亲一次次的耐心。李天昊那支钢笔仍然别在胸前;苏美依然那样古灵精怪;张释依旧表现出宣传委员的职业病;贞贞的酣声还是那么响亮。就在这不知疲倦的一幕幕上演后,便迎来了我们在新华的第一个暑假。
我不喜欢夏天,因为我不喜欢昆虫的嗡嗡声,不喜欢太阳的到处留情,不喜欢黑夜的转瞬即逝,不喜欢那个泪水淋漓的红烛下,不喜欢暮色晚霞的余光……
高中第一个暑假最大的收获是予辉,他的一篇散文在秋老师的推荐下发表在学校一年一度的作文选刊上,题目是《双手》:
我能给你的,似乎只有这么多。此刻,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双手。
力气的虚弱,让我仿佛听到世界另一极传来的轻轻脚步。你却是这样的甜美,屡屡青丝经这窗外吹来的风忽而卷上半空,待不急悠扬片刻却又铺散在那干净又饱满的额头、秀润的脸颊和雪白的颈肩之上,随着风的性情,拨弄细致。尖细的眉梢折断了这往日的悠闲,却挑动不起你沉醉螟蛉的心情。直拔如劲草,其烁比桂华,在那萧萧散散中萦绕一烟檀香,浮上你的双眸。只是,那眸平日如晴空万里,今怎么像蒙上一层骞纱,让我看不清,摸不透,又像悱恻庭院的尽头小路,深深邃邃、幽幽淡淡、曲曲荡荡。
秋舟似的鼻梁停摆于那眉眼之间,鼻尖似尘封破蜡的弦刀,挺劲而芰瘦。那唇头深陷的口,也不再是过问尘世的朱唇雀信,无奈着一切喧嚣和悲曲,让人怜爱非凡。我捧着你的脸,像是从未见过世事沧桑的孩子,晶莹而娇顺,苦恼中渗出一片天真。只在一瞬间,面容安逸的你,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又觖望的松开,从此再没力气做任何一言一语的告别。
轻盈的你,好似挣脱了三世的桎楛,秉然而生,生在那深深的回忆外面,生在那漫漫旧路边缘,生在那没有我的另一端。
既然我的泪水不能唤醒你,我的呼唤也变得失去了往日的魔力,那就答应我走的慢一些,因为你不会习惯一个人的旅程,我会去为你亮一盏灯,打开这无尽的黑暗。
不要喝那忘情水或是孟婆汤,记着我们曾经的点滴,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生命正在我的手中慢慢的消失,从腕间的深痕中,我看到了你的身影,我很冷,终于跟上了你呼吸的速度。
请走的,走的慢一点,我这次会非常努力。你还是我的累赘,就像曾经满腹的牢骚和怨言,此刻都想变成一句话来轻轻的告诉你:深红是你最爱的颜色,就让它作为我们脚下的颜色,让它证明我们相爱的过去。
双手······是我给你的,这双冰冷的手。
……
也就是这篇散文让很多人猜测予辉这是写给谁的?描写的那个累赘到底写的是谁?更有甚者,竟说予辉在谈恋爱。好在没有谁能拿出证据,好在予辉心胸坦荡,不抗不辩,时间一过,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但是,有些剧本是出乎意料的与后来的现实极其相似,似乎同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