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彪阔别沈阳城已经是两个月之久,在浑江岸口再见到谢叶尼斯基中校的这一队库班哥萨克骑兵时,心中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黑沟台会战中的诸多回忆和冒险。
谢叶尼斯基中校还是那位典型的哥萨克世袭军官,永远剃干净的双颊和两抹上翘厉害的浓密八字胡须是他们最为经典的标志之一,而他胸口那柄圣安妮军刀和装饰奢华祖传银色短剑也从未变动过,只是换了一身深黑色的骑兵将官制度,胸口的银色勋章则具有罗曼诺夫家族标志的白骑士装饰。
两人见面之后,宋彪先行下马,而谢叶尼斯基中校也随之下马敬礼。
宋彪这个满洲步兵上校虽然是俄军额外编设的杂牌军衔,可好歹也是上校啊,时过境迁,居然轮到谢叶尼斯基中校给他敬礼,这真是让宋彪觉得世界变化如此之快呢。
两人在某种程度也算是老“朋友”了,宋彪回礼之后就继续走上前和谢叶尼斯基中校握手,他正要说话,谢叶尼斯基中校已经开口感叹道:“宋,以你的才能和热忱,屈居在这种远离战争的二线防区应该会感到寂寞吧?”
这番话倒是真的说中了宋彪的心思。
宋彪用力的握手回应谢叶尼斯基中校的猜想,道:“是啊,可为了更好的战斗,我们总需要一段时间让更多的士兵接受最为严厉的训练。”
谢叶尼斯基中校高傲的竖起自己左手的食指,抬起下巴,对战争无比崇拜和自信的称赞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弗拉基米尔.宋阁下啊,身为满洲步兵上校的你,可不能停止向战争发起猛攻的行动啊,而我此次前来正是要请你重返战场,以我们哥萨克之精神向曰军发起最后的决战攻势,而这正是米舒钦柯将军阁下要我代为转达给你的邀请!”
面对再次登上战场的邀请,宋彪心中一阵澎湃的颇为向往,可他知道再次登上战场的代价。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宋彪像老朋友一般拍了拍谢叶尼斯基中校的肩膀,道:“先去我们的三河堡营区吧,我在那里准备了一个丰盛晚宴。”
谢叶尼斯基中校也不期望在短时间里就能说服宋彪重新回到奉天战场,挺高兴的笑道:“好啊,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部队吧。”
“kupirpraseodymium!”
俄语中的邀请有很多种的表达,宋彪选择了最为严肃和隆重的正式词汇,邀请谢叶尼斯基中校和他一起前往三河堡营区。
谢叶尼斯基中校自然是一位真正的贵客,宋彪特意将邓尼金和列格维奇少校等俄国将领、教官一起请了过来,也正因为有谢叶尼斯基中校在这里,宋彪也不方便和薛长庆询问奉天那边的生意问题,只能暂时搁在后面谈。
晚宴结束后,宋彪知道谢叶尼斯基中校有很事情要谈,就单独安排他回到通化县城里的营区休息,并且将谢叶尼斯基中校请到自己在县城里的办公所洽谈。
时间已经很晚,即便点燃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谢叶尼斯基中校还是无法看清楚墙壁上的那幅前线作战部署示意图。在这张精致的红木办公桌前坐下来,两人宛若老友相逢,知道对方有很重的烟瘾,宋彪很细心的将桌子上那个褐红色的红铜质地的烟灰缸推了过去,并为谢叶尼斯基中校取出一盒俄国喀山地区的铁听装卷烟。
谢叶尼斯基中校对这种本土的卷烟有着特别的兴趣,他低下头迎接着宋彪划起点燃的火柴,因为刮清胡须而显得铁青的脸颊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中变得有些惨白。
战争和烟草一样都是令男人沉溺的魔鬼,吸食着他们的生命力,直到将他们耗死在醒悟之前的那一刻。
谢叶尼斯基中校有一种比普通人都要长许多的淡黄色的眉毛,还有一双深邃的绿色眼睛,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具有某种阴沉气质的中年将校,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阴沉如一池墨黑色的潭水。
当他深深的将一股灰白色的烟雾吸入体内,这一刻,他的脸颊微微变得有点红润,整个人也像是在残酷的高压迫下获得了一丝解脱。
宋彪冷静而敏锐的观察着这位曾经并不友好的哥萨克骑兵中校,实际上是时隔数月,他们再回顾那连续的永久的辉煌胜利,以及长达几个月的艰难折磨和摧残,彼此才发觉对方也算是共同经历过患难的战友。
沉默的等了片刻,宋彪问道:“前线的情况怎么样?”
谢叶尼斯基中校不满的抱怨道:“简直是糟糕透了,虽然你这边是有了一些进展,但在俄国国内却爆发了莫名其妙的暴乱运动,你简直无法理解那些愚蠢的家伙都在想什么,那些粗鄙的农夫和工人们简直是最蠢的卖国者,他们在这个时候的暴乱真是要让我们这些在前线的人丢掉姓命吗?在你离开之前,我们的士气虽然是很高涨,现在则是两回事,真是太糟了,我们的士兵几乎都无法吃饱,当我们需要春季的军服,后方那些畜生却给我们运了一大批女人的外套,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侮辱,我甚至感觉这个帝国要崩溃了。那些根本不知道荣誉是什么的文盲和低贱的贫民正在帮曰本人,他们会害死我们的,这简直是前线所有士兵都知道的坏事,无论我们需要什么,那些白痴都会想办法给我们一些完全没有任何用途的垃圾。”
“这样啊……?”
宋彪也很无奈的感叹着,对于这些事,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谢叶尼斯基中校继续抱怨道:“最糟糕的是皇帝陛下对此全然没有任何了解,依然下了多次命令要我们争取在海军之前发动决战,沉重打击曰军,将他们逐出满洲。我和米舒钦柯将军都相信这是很糟糕的命令,而我们也没有反驳的可能,我们只能执行这种近乎是更为愚蠢的命令,我说宋啊,你在这里总是很悠闲的吧,如果你也觉得无所事事,那就接受米舒钦柯将军阁下的邀请吧,我们现在恐怕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宋彪不知该做如何的回答,他甚至觉得尴尬和矛盾,因为他个人非常之渴望战争,他一贯是如此之顽固的坚信男人的价值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显现出来。
他热衷战争,他热衷于在枪与火炮之间击败任何对手,特别是像曰俄战争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战,简直就像是为他而精心准备的舞台。
他有这样的激情和欲望,却不能表现出来。
在平静的思考中,他用手里的卷烟轻轻弹在铁听盒上,在寂静的军营深夜里发出微弱的噗噗声,每一声都让谢叶尼斯基中校觉得急不可待。
谢叶尼斯基中校在焦急的等待了片刻后,忍不住的和宋彪追问道:“宋,如果是需要一些条件和帮助的话,米舒钦柯将军阁下很乐意给予你一些特殊的支持。”
宋彪摇了摇头,道:“真正的战争之中,物质总是第二位的。先说说前线的一些新消息吧,我想,我所知道的情况可能已经有点落后于事态的发展了。”
谢叶尼斯基中校道:“我们的海军已经即将抵达,可这支舰队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两百二十天,我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能力和曰军决战。据我的朋友说,他的分队里最常见的事情就是自杀,不仅是士兵自杀,连士官和副舰长都自杀了,那家伙的精神状态显然也不好,在信里胡言乱语,该死的。即便不谈海军,我们陆军的情况也非常不妙,表面上是将兵力增加到了四十万的规模,并且采纳你的提议增设了两个集团军作为预备兵力,可在补给上,一切简直是糟糕透了,枪支弹药或许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食物和各种各样的怪病才是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国内的暴乱,真的,我想所有人的心情都糟糕透了,这简直是我所遇到的最坏的一场战争。”
宋彪这时才将手里的卷烟点燃,平静的抽着,思索着,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才提醒谢叶尼斯基中校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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