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儿的档儿,外边,响来了三下儿极轻的敲门。
“嫂嫂来了。”
未及尉迟恭起身去开门,纳兰雪便笑着站起了身来,看向了门口的方向,“该是来找哥哥商议兵械储备不足的事儿的。”
“妹妹这‘神童’的名号可真不是白叫,面儿都不曾见到,就知嫂嫂是来做甚么的,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呢!”
司马颖抿嘴浅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本儿大库的账册,又是什么?
此时的司马颖,身上只穿了一件大红嵌金色压花儿软缎的半旧袍子,腰上束了一条金色的绫带,头发简单的拿两支金簪和一朵红芍药花儿盘成了一个飞云发髻,脸上不施粉脂,身上不带佩饰,干净利落的,让纳兰雪只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喜欢上了。
“嫂嫂过奖,雪儿不过是爱耍点儿小聪明罢了,那就值得上什么神童不神童的称呼。”
纳兰雪笑着走近司马颖,跟她行了个军礼,如今,她已是军中将领,自不能再同以前般得,见了人行女子的礼节,“嫂嫂走路的声音极小,又是出身大家的闺秀才会使得碎步,身后还跟着个走路步子大却尽力压着声儿的女子,在现在这样的时辰,能随意走来议事的前堂,而未受看门的侍卫阻拦的,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还能是谁?”
“妹妹尽爱谦虚,单是你的这份儿心细,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
司马颖早就听人说起过纳兰雪聪慧过人,但一直未能有机会亲眼见识,今日亲见了她的这番机智,哪还能不叹服?心中原本就有的,想要与她交好的心思,这一刻,便是更浓了,“若说分辨嫂嫂的身份,妹妹是凭着听脚步儿的细心,那,猜测嫂嫂是来找你哥哥商议兵械储备的这事儿,你又是如何得知?”
“此时已过三更,若是无事,嫂嫂一个女人家,该是早就入睡了。”
纳兰雪笑着走近司马颖的面前,伸手,拉着她的衣袖,引着她跟自己一同到了桌子的旁边坐了,才继续说道,“如今,大敌将至,嫂嫂出身皇家,素有贤名,自不可能是不懂规矩,胡搅蛮缠的来打搅哥哥同妹妹议事的那种泼妇,既不是来打搅捣乱,那便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商议,若是府内之事,当着妹妹这么个外人,也不可说,来也无用,而府外之事,带兵打仗,是哥哥的本职,嫂嫂不便多言,兵将情状,是副官的事,嫂嫂接触不到,而剩下的,能被当做要紧事情商议的,就只有兵械储备着一件,所以……”
剩下的,纳兰雪没继续说,但,屋里的三人,都不是蠢人,都能听得明白。
如果说,刚刚对纳兰雪的“信任”,是基于对纳兰籍的信任和对纳兰述的希冀,这时的尉迟恭心里所想的,便是天翻地覆了,如此聪明,如此善把握人心,如此会分析局势的一个女子……老天可真是会作弄人!若生她为男子,她此时的成就,怕是,半点儿都不会比纳兰述这扬名四国的名相差的!
“来,嫂嫂,把你的那账册给雪儿看一看。”
瞧着两人都盯着自己发呆,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的,纳兰雪不禁一阵后背发毛,忙不迭的咳嗽了一声,跟司马颖要了手里的账册来看,算是缓解一下屋子里的“诡异”气氛。
账册上登记的东西样数并不算多,林林总总的,也就是三十几样,多是些还未装配起来的材料,若是都组起来,只要人手够用,该是足够应对意国这一次的发难了,可惜,把所有的工匠都加起来,连同刚刚由帝都派来修缮城墙的都算上,也不足两千人,要把这些东西都制成完整的箭矢之类,少说,也得一个月,如今的天月城,哪里等得了一个月?
“给我五个人来,要对这城里熟悉,且能信得过的,是不是军中之人无妨,最好,是能在城中颇有些声望的那种,越快越好!”
纳兰雪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小册子和炭笔,翻开一页空白的,在上面列起了清单来,火油,木炭,石料……每样一页,尽是些看不懂的奇怪符号,看的尉迟恭和司马颖懵在了原地……
随便一个现代人,看了纳兰雪写的这个清单上的“奇怪符号”,哪怕是一个幼稚园里的孩子,也会轻而易举的念出来这些“奇怪符号”的名字,嗯,没错,这些在尉迟恭和司马颖看来,奇怪的不行的符号,就是现在人们最最常用的,阿拉伯数字!
“我去找人!颖儿,你留下帮雪儿妹妹整理大库的清单!”
尉迟恭终究是打过仗,流过血,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愣了一小会儿,就回过了神儿来,转身,快步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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