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渐渐又回到了过去的状态。
失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先有了希望。
当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就像烧热的油锅突然浇上冷水、就要登到山顶时的一脚踩空、达那伊得斯姐妹的水桶(希腊神话中死后被罚在地狱中永不停息的往一个无底的桶里装水)……
压抑的情绪需要宣泄,因此,五舅又开始“炒冷饭”,从“黑脚鸡”“墙头草”“三寸钉”到“老狐狸”“死苍蝇”……天命时有不公,似乎看不到别人,全落在他的身上;鳯姨没日没夜地沉迷在小说里,将之前低价买回来的书翻来覆去地看,偶尔悄悄找我倾诉“情感问题”;妈妈忙碌地做着家务,拉着我凑在我耳朵旁抱怨这抱怨那。
五舅和鳯姨都不怎么教我东西了,家里的很多书像世界名着系列的,我很难看得懂。只有小说连播和晚上的“小喇叭”节目给我带来每天的期待,还有我的小燕子可以无时无刻地陪伴着我,但是她不会真的回应我,我只能想象着她的回答,经常独个儿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其余时间里,我百无聊赖,在五舅的房间、婆婆的房间、我们的房间、厨房、客厅、阳台、天台之间窜来窜去,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楼房,再称不上风景的风景,胡思乱想。
“妈妈,你在干什么?”
妈妈将伞面旋转一个角度,撑在膝盖上,“伞坏了,我在修伞。你去别的地方玩,别在这碍着。”
“哦。”
我到客厅看了看日历,是周六,我可以去阳台和天台,可以现于人前。
木门背后挂着几把伞,伞柄都已有些生锈了,伞面颜色有掉块现象,黯淡无光。
我莫名就联想到了“降落伞”这个词。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因着想到了新的游戏,我称之为“研究”,又可以打发一段时间。
拿起一把伞,我走上了天台。
今天风很大,柏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园圃上疯长的三叶草(我们叫它“假百合花”,后来查得学名是白花酢浆草)东倒西歪。这种野草对我来说是最好玩的,玩法还是茵慈表姐教我的。拔起一根来,将它细弱的根茎尖尖略略掰折一小段,就会露出里面一根白色的芯来,就像手串用的白色弹力绳一样,这根白色细线比根茎硬度大些,抓着它向下一划拉,可以将根茎割开,整根细线完全露出来,再把根茎从叶子底部掰断扔掉就行。可以将它挂在树枝上浅浅打个结,它就能在风中晃啊晃,转呀转。由于根茎和白芯都很脆弱,用力稍微大些就会失败,整个过程主打考验一个心灵手巧。
不对,跑题了,我上天台来是做研究的!
我严肃了神情,将雨伞打开,双手紧紧抓着伞柄。风很大,我有点吃力,伞面不停地“啪啪”抗议,随风倾侧,突然整个伞面翻到外侧去了。
风力很足,天助我也!这是我在小说连播《三国演义》里学到的经典台词。
我压下伞边缘将其复原,然后紧握伞柄,用尽全力地向上跳起。
地心引力恐怖如斯!我的伞只延缓了0.03秒左右,我还是“咚”地落地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起飞。
这时一阵大风吹来,再次将我的伞面吹翻。
我明白了!肯定是我没有把握好时机,没有在风最强劲的时候跳起来。
于是我紧张地等待着,风一大,我就赶紧起跳。
可是没等我跳起来,风就散了。
看来这个方法还是不行,根本来不及。
思来想去,只能碰运气了。
所以我不停地起跳,不停地落下,期待有一次刚巧能碰上劲风,吹进我的伞底下成一股托举之力,我就可以升空了!即便只有几秒钟也无比美妙啊。
我想象着自己缓慢旋转着翩然落地,就像,就像仙女下凡,无比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