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枍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低声回应道:“我知道了。”
时间慢慢过去,两个人之间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着,沉默着。
司枍突然站了起来,也没穿鞋,赤着脚走向礁石的边缘,白净的脚丫站上了些许泥沙,她却没顾及这些,仍是自顾自地向那边走过去。
逆着光,迎着海风,有一种说不来的悲壮。
他的心猛地一收紧,也急忙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冲到了她的前面,挡住了她接下来的路。
两人面对面,江一淮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空洞的眼睛,什么感情也没有,就连悲伤也都一无所踪,却更让人绝望。
如果是悲伤的话,他或许还能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可当一个人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任何感情认知,对下一秒发生的事情不再抱有期待的时候,那是一种,发自心底且蔓延至全身的绝望。
无药可医。
此时,“抑郁症”对于他来说不再是单纯被赋予意义的三个汉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一个带着迫切的死亡的想法的人。
哪怕他现在挡在她的前面,司枍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身子微微向左动了动,准备绕开他继续向前。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用力拉住了她的手。
力气大到让她脚步几近不稳。
“江一淮,你放开我。”她望着海面,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这种彻骨的寒意,不是让人畏惧的,而是让人心疼的。
他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声音微微颤抖着:“你想去干什么?”
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说,这里的海水有多深呢?”
“海底的水也是蓝色的吗?”
“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窒息呢?”
司枍的神色如常,语气缓慢,像是在说着家常,抛出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濒临死亡。
听见她的话,江一淮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怎么就有了死亡的想法。
可是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来说,一个极小极小的情绪点,也是他们全盘崩溃的原因,一瞬间的决定,往往是不计后果的。
“司枍,你看着我。”他将她的手往那边一拽,迫使她看向他。
四目相对,司枍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吓到了身边的人,清醒和理智渐渐返回大脑。
她偏头,垂下眼睛,淡淡地说:“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
她话里话外离开的意思决绝,江一淮却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司枍的身子动弹不得,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他,询问的话还没出口,就先扎扎实实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吓到我了。”江一淮一个一米九三的大高个子却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是什么语气。
司枍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道:“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却没想到这句话让他的反应更激烈,拥着她腰身的双手又是收紧了几分,低吼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此时此刻的江一淮活生生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幼稚得很。
司枍也没别办法,只能继续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耳边是少女淡淡的说话声,一呼吸便能闻到她甜甜的香气。
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