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惠人不算是一个好的学生。
在学生时代,他从教师们那边受到的最多批评,往往不是说他不够聪明,而是认为他太过聪明。
他们总是说:“雨生君,聪明并不是最重要的。勤奋的乌龟,也总是比懒惰的兔子跑得更远爬得更高啊。”
雨生惠人没有争辩,但其实完全不以为然。
他也根本没有对“跑得远爬得高”产生过什么兴趣。
他也只是早早地看清楚了学业的“边界”,所以感觉到“无趣”而已。
数学太过古板,化学太过繁琐,英语只是工具,历史早已固定。
所以雨生惠人地对它们全都提不起劲,只愿意花能少则少的必要心思去保持通过中等的成绩。
所以在一周的三十五节课程中,今天这门,也是他唯一会期待,会打起精神听的。
——“古典文学”。
这是唯一他捉摸不到固定“边界”的一门课程。文学像是流水,微妙,弥漫,又能变幻出万千的样貌。惠人对其失去了“理解”的能力,却学会了感受与想象。
“请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二十三页,今天的古典文学课,我们来讲这篇《四时的情趣》。”
讲台上,身高只有一米五的教师用稚嫩的嗓音说道。
然后她便转身,在一字一字地认真念诵着课文的同时,奋力踮起脚尖,将长长的板书写到黑板上面去:“夏天是夜里最好。有月亮的时候,这是不必说了,就是暗夜,有萤火到处飞着,也是很有趣味的。那时候,连下雨也有意思。”
一行书写完成,矮小的教师像是伸展累了一般松了一口气,缩起身子转过身来。
她却看见,在人人专注地望着她听讲课堂中,唯有一名例外。
——靠窗倒数第二排,面容平凡的男生正托着腮帮子扭头望着窗外,听着操场上传来的呼喊声发呆。
“初酱——!
”矮小的教师一下子暴怒起来。
她特意加粗的嗓音吼出那名学生的名字,直接将手中的板擦投掷过去,“上课不许走神啊啊啊!
——”
——“砰”。
正望着窗外发呆的男生,被砸到了脸上——“啊”地一声惨叫了出来。
坐在男生后排座位的雨生惠人,原本还沉浸在诗一般的语句所带来的美丽意境之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到了。
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惠人只是本能地第一时间从骨肉座椅上勐然弹了身子,剧烈地呼吸着,向后退去。
但他本就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只两步,他的后背就撞上了墙壁……不是坚硬的水泥墙,而是柔软富有弹性,摸上去满手黏腻液体的血肉之墙。
雨生惠人用力呼吸着,开始全力转动大脑恢复对现状的理解——刚才他应该是走神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将眼前的场景与他自己高中时代的记忆,混合了起来。
但他当然不在高中教室里。因为他早就毕业了。
再说,他的高中,也绝对不会是眼前这幅模样,这幅——
雨生惠人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胸口。
眼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教室”,他正在一座血肉构成的有着诡异光源的腔室内。
在肋骨一般的弯曲穹顶下,骨肉所聚成的人体形状的怪异椅子,整齐地排列成了数行数列。
而坐在上面一个个回过头来看着他的“学生”却几乎全都不是人类,而是昆虫一般的“狱卒”。
几十名狱卒回头朝惠人望过来,面部的布帘下发出一片连绵的欷歔声,同时头顶上的触须却也开始不约而同地颤动——不同的频率,相同的幅度,像是在七嘴八舌地亲切地表达同一句话:关心他是不是“还好”。
惠人不自觉地颤抖了下,继续转动视线,直到看到教室另一端那个高大强壮,不似学生的身影,
在狱卒们包围中,杰克同样正回过头来。在与他对上视线之后,杰克弯起嘴角了,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惠人反倒是安心下来了。
以熟悉的身影为锚,他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了,也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在这里做什么。
雨生惠人呼出一口气,扫视教室。
眼前的一切是很像噩梦……但这终究是他的现实:在“铃声响起”之后,不管是人类还是狱卒,都必须在这里上课!
除了惠人和杰克,除了可怕的狱卒之外……“教室”里,其实还有几个“人”。
但其实……看了几眼那个还维持着“人”的外貌的存在,惠人反而生出了一种与视觉相悖的本能感觉:与这几个“人”相比,颤动着须须的狱卒似乎还更可爱一点。
讲课的女教师是“人类”。
但却是一名身着轻薄囚衣,看起来十分年幼的少女。
她刚才扔过来的板擦,是一大团附着在白色颅骨块上的毛发。
而她书写的“黑板”,其实是一整面涂抹着大片脂肪状白色膏体的器官壁。
她所手持的“粉笔”,更只是一枚尖锐的白色骨刺。
少女刚才用骨刺在“白板”上“写”了半天,一开始并没有留下什么字迹。白板是白色的,骨刺划开凝固的脂肪,刻下的刻痕却也是白色的,因此并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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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到此时……
“——夏天,是夜里,最好……”
字迹才逐渐变深,变红。完整的句子在白色背景的映衬下,鲜明到完全无法忽视。
……像是脂肪下方仍然活着的器官壁被划破,缓缓渗出了鲜血。
被砸的男学生名叫“灰原初”,也是“人类”。
这个长相无比平凡的男生,在这疯了一样的血肉教室里,穿着无比平凡的学校制服。
他也是最早和惠人与杰克打招呼的人,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澹还回应着那些长着黑色硬甲的狱卒充满……
——尊敬?惠人当然无法识别昆虫的交流方式,但他就是从狱卒们颤动触须的方式里感觉到了对眼前这名人形的尊重。
总之,灰原初平静地回应着一路上狱卒们充满敬意的触须颤动,然后把惠人带过来,一脸认真地告诉他“这就是雨生君的座位,正好在窗边。旁边的景色不错”。
惠人看了一眼座位旁边,搏动着的“教室”的腔壁,完全无法想象刚才灰原初盯着那边看……到底看的是什么。
或许他真的能看到不存在的学校里的不存在的操场吧。
惠人自暴自弃地心想。
——而在他面前,诡异的戏码还在继续上演。
“咳咳——”灰原初仿佛是被板刷上的粉笔灰呛得咳嗽起来,急忙道,“啊,没有,艾丽——呃,藤原老师。我在听,我在听啊!”
“还敢顶嘴!
”艾丽莎直接从教室那头飞跃了过来,一个飞踢踹到了他的头上,“你自己说说看,为什么一到我的课你就走神?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校服少年开始被囚服少女揪着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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