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夜话的结果就是,于二姐和刘老抠居然都一致同意了重修屋子的建议。
重修屋子的时间定在腊月初九。当然这几天二姐和刘老抠也不能闲着,他们一个要拎着礼物去拜访刘家几位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另一个则是要去隔壁县准备上好的修屋材料。
很不幸的是,二姐就被刘老抠指派到了第一个任务——其实她是宁愿去外面跟那一群老爷们儿打交道买材料,也不愿意跟家里这群磨磨唧唧的老娘们儿东家长西家短的。
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而一个上了年纪还特别喜欢唠嗑的女人则完全等同于一千只鸭子在那儿嘎嘎嘎地叫唤——不过很可惜,二姐这次硬着头皮都要去听那几千只鸭子的训话了。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毕竟是祖宅,他们这些小辈要是想在祖宅上头指手画脚敲敲打打的话,还必须得请示几位长辈,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得走走这个过场。
于是就在腊月初七这天,二姐特意起了个大早,穿上一身鲜亮又规矩的衣裳,拎着精挑细选出来的礼物,带着五儿,再去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前往她们今天要去拜访的第一站——周家庄。
要说在青阳县内可以和彭家相提并论的诗礼之家,那便是周家了。
这周家和彭家虽然都是诗礼之家,可是两者却截然不同——彭家重名声,周家重务实。
在得知彭湘莲考中秀才的时候,彭家便让人将他“惊才艳绝”“少年俊彦”“前途不可限量”的名声大肆宣扬,当时整个青阳镇的百姓也很捧场——当然啰,这个八卦的主角可是年轻英俊温柔多金而且还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一位,说不得他以后就会在朝为官而且还当上封疆大吏,这么一来原本就非常八卦的大妈大婶儿大姑娘小媳妇儿怎么着也得可劲儿地给给力吧——就因为这样,老百姓们的热烈反应同时也在彭家的这段光辉历史上渲染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听说那时的县太爷都曾摇头叹道,余与嘉州(彭湘莲的表字)并行,奈何众人只识有嘉州,不识余也!
然而周家的情况却和彭家大不相同。他们行事低调,作风朴实,治学严谨,为人踏实、不张扬,虽然在青阳镇本地的声名不显,周家人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什么掷果盈车的壮观的场面,可是在每届的科场上都能看见周家儿郎的身影,在每次张榜的时候,也都能看见周家子弟的名字,青阳学馆的夫子们,大部分也都是这同一个姓氏,最为了不起的便是,这周家的老太爷周世诚,正是整个青阳县唯一的举人。
在这个时候,举人并不像后世那样泛滥,而且还非常稀缺。这时的考试分为三极,第一级便是院试,参加院试的都是州县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童生,其中只有考到高等成绩的才能算是“秀才”。院试过了接着便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在乡试中过关的才算是“举人”,科考到了“举人”这一步,便是已经具备做官的资格了。
整个青州府的举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而周家这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就独占了这么一个,其中的难得就可见一斑了——其实就凭这一点,周家就能甩出彭家几丈远了,然而周家并不屑与彭家争这个风头,他们笃信的是“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而且在周家子弟眼中,那彭家人,一个个不过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而二姐今日要去拜访的梅姑奶奶,嫁的正是这凤毛麟角般的周举人,而正因为这样梅姑奶奶也算是青阳镇独一份儿的举人娘子了。
家风不同,培养出的人也不同,就连这周家庄都与彭家的风格大不一样。彭家是规规矩矩矫枉过正的四角宅子,里面规规矩矩地种着几棵高矮相若的万年松,然而周家却像是随心所欲一般……坐在路边与抽旱烟的耄耋老翁相谈甚欢的中年文士,倒骑在耕牛上摇头晃脑地吹着牧笛的垂髫小儿,还有那一个个在田边劳作却偏生气质庄重举止娴雅的布衣妇人……
二姐眼前的一切,仿佛将两种极端,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了一起。这是一种世外桃花源一般宁静欢快回归自然的感觉,而不是彭家那种刻意模仿出来的皇家园林的感觉。
二姐深深吐出一口气,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放松,一定要放松,自己这一来算是梅姑奶奶的娘家后辈,所以她千万不能在周家失礼,她一人失礼,折的却是梅姑奶奶的面子啊!
下了牛车,二姐和五儿便开始了一段步行的路。等到她们步行到周家大院儿的院门前,迎接她们的既不是仗势欺人的家丁也不是瞪着俩大眼睛威风赫赫的石狮子,而是两个俏生生水灵灵的丫鬟,皆是一身粗衣麻布,一个穿着青衣,梳着双鬟髻,一个穿着黄衣,梳着双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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