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贺兰楚的神态依旧冷峻淡漠,但是双眸中那灼人的寒光已经消散,眼底的深邃变得像诡谲险恶的深海一样更加氤氲莫测。
“爱卿,阿史那氏一旦同意遣送世子,册立皇夫之事,朝中除了爱卿,没有人有足够的威望可以名正言顺地促成。这件事,就交给爱卿来办了。”左瑛的这句话将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很沉稳大气,显然是在给对方台阶下来,而不是在求他帮忙。
不过尽管如此,左瑛能从贺兰楚脸上观察到的东西还是实在太有限,直到他亲自表态之前,她都很难断定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还是不敢放松地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因为她也能够预料得到贺兰楚一旦决定跟她翻脸的后果是什么。
贺兰楚缓缓上前两步,躬身一拜,沉声道:“臣遵旨。”
左瑛站起身来,在绯羽的搀扶下,走到贺兰楚的面前。
“还有一件事。”左瑛浅浅一笑道:“朕的课业已经因为圜丘之乱等事耽搁良久,现在已经事不容缓。朕在此先对爱卿行简单的拜师之礼,爱卿明日即来为朕授课。正式的拜师礼,就等爱卿尽快与另外几位太傅一并统一安排。”
一开始并不知道左瑛走过来所为何事的贺兰楚,听了她这个出其不意的要求也不由一顿,“陛下大病未愈、圣体欠安,臣请陛下多休养数日,再考虑课业之事。”
左瑛心道:正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要练点弓马骑射锻炼一下身体;也正是因为身体不好,才经不起你再策划一次动乱了,你还是乖乖来我身边多待一会儿,出幺蛾子的几率小一点。
“朕意已决,爱卿不必推辞。”左瑛说罢,朝着贺兰楚郑重地躬身拜了三拜。天子是不能向臣子下跪的,这样拜三拜已经是对老师的极大尊重了。
“简礼已成,”左瑛直起腰来道:“明日辰时,朕就在这里恭候太傅。”
贺兰楚微微颔首后,昂然道:“陛下,臣闻‘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陛下向臣所习者为弓马、军法,臣请先从‘射艺’开始。明日请陛下摆驾华林苑,臣将在辰时于华林苑恭候圣驾。”
很好,看来这家伙已经卯足了劲要动真格了。左瑛满意地笑了笑,“全听爱卿安排。”
看着贺兰楚告退离去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那股怒火的扬与抑,左瑛的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如今的心态仿佛不是在观察劲敌的动向、洞悉他的企图这么简单,而更像是在解开一道谜题。这道谜题的谜面就是:这个一方面权倾朝野、已经害死两任帝皇,另一方面却并非一味权欲熏心而是对国家大事了如指掌、心里的“正统”观念也根深柢固的贺兰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解这些,好像才是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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