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秋之交,屡屡提到宣仁太后临朝时大宋割地给西夏之辱的,绝不仅仅是边关重镇庆州城的军民。
开封城东北,一场关于宣仁太后的隐秘谈话,也在一男一女之间进行着。
申末时分,梁师成领着刚刚与遂宁郡王赵佶踢完球的曾纬,出得府邸,上马骑了不多时,就进了一处林泉清幽之地。
攫欝攫欝。“曾公子,干娘在里头等你,小的先回郡王府办差了。”
梁师成将曾纬领到目的地,告辞而去。
此地树木高大,遮荫蔽日,林间似有小路无数,却又被灌木遮了个七七八八,曾纬来时就算骑于马上,也只能隐约辨出那些别业小院的模糊轮廓。
曾纬进到屋中,张尚仪正在调香。
她面前的案头一角,一个镂空雕刻着缠枝卷草纹样、好像小莲蓬似的越窑青釉香炉里,缕缕青烟袅袅而出。
“我竟不晓得,你还有这么一处隐居之地。”
曾纬说着,一屁股坐在蒲草团子上。
张尚仪道:“四郎,此处不是你阿爷那间大隐隐于市的酒屋,你自可放松些。”
她话音未落,曾纬已经又从草垫上挪开,直挺挺地往后一仰,干脆将身躯放平在凉爽的地板上。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好一个又消暑、又销愁的世外桃源。”
曾纬念叨了一句,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张尚仪翘着羊脂嫩笋似的手指,耐心地研磨着丁香、龙脑、檀香等香药粉粒,再将蒸熟的枣子撕了皮,混入擂钵内的香粉中,又换到大些的捣臼里,加上炼过的蜂蜜,细细捣匀,最后搓成小丸子。
曾纬先还未动,休息了片刻,才侧过一张俊脸,望着张尚仪如玉蝶翻飞的手。
确实美。
欢儿比她年轻十岁,却不懂得保养,伸出来的双掌,就是一副操劳生计的市井民妇的模样。
曾纬怅惘的目光,又从张尚仪的手上移到了她的面庞上。
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张氏,莫说如今才不过三十岁,尚是满头青丝鸦发,就算再过一二十年、双鬓繁霜了,单那双时而春烟迷蒙、时而寒光犀利的眼睛,也定还是勾人心魄的。
此刻情境,倘使案头那边坐着的,是乖巧又爱说笑的欢儿,多好。
譬如是未来的某一日,他曾司谏下朝归来,内宅娇娘便这般莺莺燕燕、全心全意地陪着他,缱绻甜蜜如在仙乡,胜过人间无数。
一声柔腻的莺燕之语打断了曾纬的出神:“四郎,我看,林再静,山再幽,我焚的香再妙,你这胸腔子里的心,也还是又鸣又噪的。”
张尚仪将搓好的香丸铺在瓷盘中晾着,笑吟吟地点评着眼前男子。
又道:“此番风波,我可是无力转航。你那心尖上的女子,太招人了,皇后和贵妃看得再紧,官家,也还是对她动了念头。好在,她确实有几分尾生抱柱的信义,想来持定了不能负你的心,竟是生生将官家顶了回去。她呀,真是生对了时候,我大宋的天子,历来皆为仁义宽厚之君,她既不愿意,官家也没说什么,加倍赏赐了她,让她出宫了。”
曾纬冷哼一声:“人是出来了,牌坊也挂上了。”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