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她上辈子,在现代社会里,就是个没有爹妈可拼的人,全靠自己从尘埃里一点点出苗擢茎,才能稍许活得体面有尊严些。
她对于王犁刀和胭脂这样身处一个王朝的底层、却努力活着的蚁民,天然地具有亲近感。
尤其对胭脂,姚欢敬她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却不以资色待价而沽,只一心守着自己所爱的穷小子,就算水里火里地挣扎求生,亦甘之如饴。
莫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莫道落叶添薪仰古槐,彼此相携相守,吃上饭的法子总还是能寻到的。
“姚娘子,让胭脂带你去看虾塘,俺去生灶、炊饭,胭脂月份太大了,弯不下腰去,俺心疼她。”王犁刀道。
姚欢抿嘴,将这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愉快地咽了,跟着胭脂去看小龙虾。
小小的泥塘,水平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塘虽只一两分大,却种有不少菖蒲,碧绿茁壮,被正午阳光晒得油亮油亮的,勃勃生机爱煞人。
“娘子,虾在这里!”
胭脂的大儿子,忽然拽拽姚欢的裙子,奶声奶气道。
姚欢上前,没废几分眼力,就看到靠近围堰的一大丛菖蒲下,果然露出几只黑里泛红的小龙虾,钳子吊抓在菖蒲与水面相接的茎杆上,大半身体虽掩映在水葫芦中,可单看那钳子的大小,就能推测,整虾应也超过两寸了。
虽然王犁刀此前已报告过虾的生长情况,但此刻,姚欢看到这些与虾苗时的个头不可同日而语的二代成虾时,仍然激动万分,简直想在塘边来一段。
这些都是“穿二代”小龙虾呐,居然真的活了!
还活得很不错。
看那力气大得恨不能夹断菖蒲的架势,它们再长两个月,那饱满的肉质,那弹嫩的口感,定不会输给它们那已经被做成熟醉小龙虾的父母们。
“姚娘子,这鳌虾长得,比螃蟹还快呢,真的好吃吗?”胭脂好奇地问。
“好吃得很,比螃蟹好剥,肉又比那些薄壳儿的溪虾湖虾肥,煮、闷、醉、鲊,但凡水族能用到的炊法,都能用在它身上。你今冬可做了豆酱?回头捞几个大的,晚间我用豆酱卤了,给你们尝尝!”
胭脂道:“好,再捞一条鲩鱼吧,先头放进去的小鱼,没见翻肚皮浮上来,应也活了呢。”
“胭脂,此地虫豸多吗?”
“过了惊蛰,自然是多的。不过犁刀已照着娘子的吩咐,在泥塘附近撒了雄黄粉。”
姚欢点点头,笑道:“鹭鸟也须防着些,让犁刀给你家娃娃做几把弹弓,可以打鹭鸟玩。”
小龙虾和食草鱼类共养,并非就能高枕无忧了。蛇、啮齿类、鸬鹚、白鹭,都是捕捉它们的好手。
姚欢又蹲下来,戳了戳围堰的泥巴。
小龙虾生存的极限温度,大约是零下四五度。
北宋这个时代,在历史上遭遇第三个小冰河期,从长安到洛阳,那些在盛唐时完全可以安全越冬的鸟雀和橘子树,常被活活冻死。
但姚欢在姨母家中试验了小龙虾过冬法,发现即使鱼池表面结冰,泥洞里的虾能安然越冬。
何况,小龙虾的性成熟期在半年左右,实在不行,捕捞后留育虾种可以进入地窖。
姚欢分明记得,上辈子去东北做项目,看到过沈阳郊县也有小龙虾养殖基地。
沈阳都可以,纬度低许多的汴京城,就算遇到冰河期,水族也总有办法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