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当邵清与他说了沈括在中的药议观点后,苏迨对于沈括区分草药根茎叶不同部位的药性、以免妄用令病患中毒的做派,十分钦佩,很有些感慨父亲苏轼在医方上的不够严谨。
姚欢听着听着,联想到史料中的部分记载,倒觉得,苏迨此君,或许文学造诣无法望其父亲项背,然而这份看待万事万物懂得摒弃冲动与浪漫、冷静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素质,更像他的叔父——苏辙,是很可以经邦济世的。
苏轼是当之无愧的文豪,苏辙则有宰执之才。
可惜,熙宁变法后,王安石的东西,成了显学。
与姚欢的感受一样,邵清也对第一次打交道的苏迨,十分投缘。
邵清虽语气始终和淡平静,但聊兴渐浓,与苏迨谈到最后,已互相问了表字,以表字称呼对方。
若不是陆续有百姓闻到汤药味道、前来向这位郎中模样的年轻人问诊,只怕他二人能从当世的一些医书药经,一直聊到神农尝百草尝的都是些啥。
沈馥之和姚欢正准确回到粥摊去干活儿,美团却小跑着过来,拉拉姚欢的衣袖。
“欢姐儿,欢姐儿……”
美团唤得小小声,也不说何事。
沈馥之亦转头,看着自家婢子道:“领粥的签子,又发乱了?”
“不是……”
美团摇摇头,睃了两眼邵清和苏迨,见一个正在看病患的舌苔,一个闷头细看汤药的颜色,想是无暇听见,便压了嗓子与二位女主人道:“曾公子,在那边马车上。”
……
姚欢觉得大白天的,自己就像一只贼兮兮偷鸡的黄鼠狼,进马车如进鸡窝,噌地就溜了上去。
里头,曾纬正在摆弄食盒,见了姚欢,面上原本复杂的神色倏地一抹,带着喜悦又顾惜的笑容,温存道:“特地去遇仙楼做得的,拿来你吃。”
姚欢往车座上漆木盒子里的碗碟瞧去。
雪白的冒着热气儿的炊饼,肉香浓郁的清蒸羊羔肉,切得细、烩得油润润的豆芽菘菜丝,一钵满满的鹌子汤,还有两碟蜜饯果子。
如此丰盛的外卖!
“净过手么?”曾纬问。
“嗯?”
“算了,出门在外,顾不得讲究这许多。你先喝碗鹌子汤暖暖身,我让厨子多加了几颗老姜,幸辣味或许盖了鹌子的鲜味,却是能抵御风寒疫气,你且将就饮了。”
曾纬边说,边用白瓷勺子舀了汤,递给姚欢,还不忘说句“放心捧着,这一路颠来,已不烫了”。
盯着姚欢一言不发、似有些拘谨地喝了几口热汤,曾纬又拿筷子将炊饼掐成几小块,掺了几块软烂的羊肉码放在炊饼块上,与姚欢换回她手中的汤,轻柔道:“羊肉暖身补气,身子够暖,百毒不侵,你施粥难免与肮脏之人打交道,莫用手沾炊饼,直接以筷箸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