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的为人敬服,对老屁的“内秀”信服。
华伦从来没有邀请任何人回家,就连两个小弟也从来没有带进海窟。海窟是四爹留给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每次有人找他,都是在码头上呼唤,或者在他常去的坊市苦等。这样久了,没有几个人关注海窟,漠然直至忘记。
海窟之内,自有一番天地。顺着窟口进入,适应黑暗后就能看到一条蜿蜒通道。
最初的十米通道地势最低,涨潮了就会淹没在暗流回旋、汹涌澎湃之中。
十米之外越走越高,二十丈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巨大石厅。石厅的四周,居然还有五间小石室。
正北是水室,门槛高一米,门槛内是四米见方的水池,从不见底、从不溢出。剩下四间,看看里面雕凿的石器,应该分别是厨房、杂物间、书房和卧室。
石厅顶部,应该是开凿了通风孔和采光孔,随着海风吹拂气味涌动,也随着日出日落明灭变幻,可以遮蔽风霜雨雪,保持窟内清润而不潮湿。
站在石厅内,还能听见码头上的吵吵嚷嚷。不过,人在石厅内叫喊,码头上却一点都听不到。
此时,华伦坐在床上,无可奈何的看着石几上的靴子。
右边那只,用料考究,做工精湛,是青云坊五星级装备店出品。
左边那只,材质低劣,做工粗糙,是坊市里修鞋的刘老汉做的,应该是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只整鞋。
这可是华伦倾尽多年积攒的家底,方才买下的两只靴子。之所以如此冲动,是因为有一天他突然得到一只名头极大的左脚靴子。
还记得是半个月前的那天,天气很不好,冷得要死。
知道这样的日子落潮太浅,不会有什么收获,华伦就呆在海窟里,哪里也没去。闲极无聊时,华伦一个人站在海窟通道里,看着潮升潮落:海水慢慢上涨,海浪扑进海窟又退下,退下又涌起扑进海窟,循而往复,犹如昼夜变幻、四季更替。
正百无聊赖之际,忽听码头上隐隐约约的传来两个人对话,是一个小厮和他伺候的公子。辨听着他们的声音,华伦想起最近在坊市里出现的两个混蛋:主子刁蛮,狗腿子居然还是个武修。这两个家伙是都城来的,脾气很坏。在坊市的摊子上挑拣东西,总是不问价随意扔几个铜钱,摊主要是不干,那个小厮上去就是一顿爆揍。当然,在坊市里摆摊的都是普通人,哪里敢和武修动手。坊市里的店铺都有武修看护,估计这主仆二人也不敢招惹。
就连华伦他们三个,也吃过他们主仆的亏。那次还是和他们无关,是这主仆正在发脾气,他们三个恰巧从一旁经过。却被那个小厮发现了,直接被株连,上去一脚踢飞了老屁手中的海鲜桶,虾蟹撒的满地都是。如果他们不是武修,估计老屁早就找到机会收拾他们一顿了。
现在,这个小厮,正劝他家公子尽快转回都城,催促的理由之一是公子脚下的靴子。据说这双靴子,是这位公子家族千年传承的古物,内蕴神秘无人能解。这次出来历练,临走前盗出名靴,一路研究也没能破解。
听着二人的对话,华伦浮想翩翩。坊市茶馆里的说书人,时常这样提起:武修宗门和传世家族大多只有一部武修功法。每部功法都来源于一次奇遇:宗门的创始人和家族的鼻祖有缘发掘古迹、机缘巧合破解古物奇幻,终能得获一部或者半部牛呼呼的秘籍,很快修炼上手,然后叱咤一时,称霸武林,组建宗门、繁衍家族。
华伦渴望有一场奇遇,那样就能成为武修,就可以赚大钱!青云镇就盛产一种珍贵的紫玉贝,只有武修才能捕猎。紫玉贝可是低阶灵兽,会喷出夺命的水箭。没有修为,下海捕猎死于非命者,比比皆是。只要捕到一颗,卖掉的钱足够一家普通人十几年的开销,也因此年年都有普通人铤而走险。
华伦从听说紫玉贝开始,日日渴望修炼真气成为武修。现在听到这两人在谈论什么靴子,华伦原本平淡的心,微波荡漾。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作为宗族传承的圣物,若是蕴藏武修功法,定是一部绝顶功法,怎么可能落到他的手里?!
世事变幻,一切皆有可能。
华伦无聊的看着海潮涨落,突然听到那个小厮惊喊着靴子落水了。那一瞬间,华伦都想脱衣下水,试试看能不能偷偷捞走靴子。毕竟,这对主仆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不配拥有神异的传承之物,正好也能报了那一脚之仇。
接着,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了,一只靴子,左脚的,就这么怪异的出现在眼前:原来,那位公子不慎将靴子踢入海里,先是浮在浪头没有沉下,应该是被暗流抽动漂到了海窟口,又恰逢每波十二潮的最高浪峰,把靴子扑进海窟,摔落在华伦身前。
华伦并没有马上拾起靴子,他不敢。
渐渐地,可以听到,岸上来到这边码头的人手越来越多,都是都城口音。渐渐地,海水淹没了窟口,华伦再也听不到码头上的动静,这才藏下靴子。
第二天清晨,等到潮水退下,华伦出了海窟,顺着石阶下到浅滩,进了镇子,又小心翼翼的转到码头上,却没有看到那个世子,或是小厮和其它来自都城的人。
几天后,华伦到青云坊卖海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感应,居然一进坊门,就望见一只非常相似的靴子,摆在修鞋刘老汉的鞋摊上,而且是右脚。
最初,华伦远远的避开,不敢去问,谁知道是不是都城来人摆出的鱼饵。
直到七天前,华伦才下了决心上去攀谈,磨了半天嘴皮子,才扯到那只鞋子上,得知,那只鞋子是刘老汉捡的。
据说是一位来自都城大家族的小厮,某天夜里在坊市五星级装备店里订做了一双靴子,第二天却被人发现,右脚那只扔在坊市角落。刘老汉听说了,特意捡回来,至少可以当做补鞋的皮料。
华伦试探着问刘老汉,这只五星靴,可不可以让给他。
刘老汉拿足了腔调,说什么人家五星店出品,一副靴子两枚金币。华伦心里恨恨的骂:一只脚能当靴子么,不过是捡来的皮料。
华伦拿出浑身解数和刘老汉讨价还价,口水喷尽也只讲到五百铜钱拿货。五百铜钱,这可是华伦积攒多年的全部家产!真花了,手里可就只剩下当天卖货赚来的十六个大钱!犹豫再三,最后狠狠心,买下了五星靴。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华伦又掏出最后的十六个大钱,央求刘老汉用些粗陋材质,做一只左靴,与其配对。
而后的日子里,天气一直不好,或雨或雪,华伦也一直在没钱的苦难中挣扎。一下子花掉全部积蓄,华伦过去不曾干过这种蠢事,毕竟那样可能会送命:没有积蓄帮衬着,遇到恶劣天气,讨海生活常常有上顿没下顿。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冬季,随时可能上冻封海,那样就彻底没有了生活来源。
到那时,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四爹那样,沦落到去乞讨?想一想,华伦都能感受到自己心底的悔恨,一次次忍受着理智中绝望的鞭挞。
本来,这五百多个大钱,可以帮衬着他过一个幸福的冬季。可现在,一无所有的华伦,只剩下空洞的渴望,渴望能从传承之靴中得到数不尽的财富!哪怕是穿上了那只靴子,每天都能在辛苦后得到收入,一份不必很多的稳定收入,就满足了。
现实是无情的。
看着床头上的两只仿靴,再想想藏起来的那只真靴,华伦心里煎熬更甚,嘴里喃喃的骂着:“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想想刘老汉给他做的那只左靴,这可是纯粹的扔钱,嘴里又开骂:“可恶,垃圾也要卖十六个大钱!”
那只真靴,看品相就是一只做工还算细致的旧靴。靴面、徽标,还有尖头的金属,都显得颜色暗淡,怎么擦也不亮,也看不出什么材质。就是这样一只靴子,有什么秘密值得传承千年?!
华伦绞尽脑汁也想不透,轮番尝试抱着、穿着,睡了几天也没啥特殊的感觉,连做梦也没有新意,只能藏在储物室里。
品相一般也就罢了,最恶搞的是,那只真靴里的内垫,只是轻轻一拽,居然就掉了出来。
这层内垫应该和鞋底缝合,仔细端详却没发现缝线和针眼。
内垫掉出来就暴露了鞋子底部的构造:深青色的、有弹性的材质,不是常见的皮革。看起来有点像岩石一样粗糙,摸起来却很柔软。鞋掌和鞋跟部位都有一处圆柱状的凹陷,不过没有贯穿鞋底。看看大小,放进四枚大钱,估计不会垫脚。
翻过来,就可以看见鞋底篆刻的三个大字。华伦死死的记住了这三个字的写法,分别的找了镇上没有关系的六个熟人,画在地上给他们看。每两个人问一个字,结合起来,就是“浑天靴”。厚重的字体,与周边的暗纹浑然一体。
相比真靴的品相不显,那只刘左脚可就差太多了,刺鼻的粘合胶气味,估计没有个把月不能散掉。还有那糟糕的靴标,居然是在靴面上钻了三个洞,用丝缕固定住。
右手伸出食指,摸摸裸露出来的丝头,居然是铁丝!只是一摸,锋利的丝头瞬间刺破肌肤,溢出一滴血珠贴在手指肚上,很无谓的受伤了。
看看右手食指上的血渍,华伦一脚踢开刘左脚,换只手拎起那只五星靴,走进储物室,翻开用来掩蔽的杂物,真靴露了出来。
放下手中的五星靴,准备把两只靴子摆到一起比对。当右手抓起真靴,才想起手指上还有一滴血没擦去。仔细一看,那滴血已经落到了徽标上,原本暗淡的表面,一抹寒芒乍现,自左向右闪过,瞬间消失。
华伦的心头,突然像有一只小虫子爬过。
洞外阳光明媚,岩洞里也不阴暗,这一切在闪电般的短暂中消失,之后再没有什么变幻和感觉。
突然听到码头上传来呼喊声,是海兔:“老大,起来了没有?等会儿退潮了,可要记得昨天应允我们,一起去捞紫玉贝,不能耍赖的!我们先去坊市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什。”华伦还没来得及答应,那头人已经走了。
华伦走到通道里的海潮前头,望望海窟外的水位算时辰。潮起潮落,如果没有飓风或者海啸,每天都会比上一天落后三刻,这个规律终年不变。华伦总是这样看时辰,是四爹教他的生活常识。晴天,姑且可以看看太阳的位置,阴雨天、夜里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时辰。阿四熟悉岸壁的每一处岩纹,只凭一眼就能说出准确的时辰。
少年的华伦,纵然习练多年,也无法做到,只好用铁器在岩壁上刻线,看看露出多少刻线,也就知道时辰。这在华伦看来,投机取巧,远逊于四爹的渊博。可在阿四宠溺的眼里,小华伦肯学善用,聪颖无比,唏嘘道:时运不济,否则又是一个旷世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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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一章并不是本书的第一章,前面还有一篇引子,不读引子,后面的章节就会看得晕头昏脑。另外,引子之后还有一篇作者的青葱之作,有一种年少轻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