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意思是……”
“微臣认为,若林状元胜出,便可不再追究他大闹太液池之过,由此戴罪立功,但若林状元输了,必少不了重罚,至少是……”
举座噤口卷舌以待中,只见得丞相巍峨放言遣辞,“发配边疆!”
一言嚼铁咀金落定,赵丞相郑重一揖,旋复撩袍落座,面色如常。
霎时众臣百喙一词,只听得砰然一声脆响,满殿蜩螗羹沸陡然沉寂下来,只见李盛案前一只青玉鎏银龙凤双耳壶,竟在他一拍之下裂为数瓣!
众官皆深深埋首伏跪,骇不敢言,皇后秀眉间流过一寸不易察觉的暗动。
李盛端坐渊思一阵,眸色越过伏地群臣投向怔坐的我,浓若点漆的眸中纵横着复杂沉痛的光芒,旋不胜疲惫地倚案扶额,挥手批准了提议。
满殿五色眩迷的华彩,恍若幕天席地的阴翳,卷着群臣微渺叹息,惊天而来。
茫惚望着众臣与进士逐渐起身归座,我袖内十指紧攥,心间杂乱无迹,彷徨苦海空自茫,任由秋风缱绻穿殿而过,带起素白衣袂盈盈若舞。
如今乾坤已定,再不容我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怔忡之态稍解,我自软垫上徐徐起身,正欲迈步而出,却觉左臂骤然一紧,竟是被坐席间的朱潇攥在手心,水晶彩灯泻下的辉光,在他明眸中沉淀出无限焦忧,“四弟,你还是别去吧,我向皇上请求,让我替你去。”
迎视着阙上高丽使节似笑非笑的双眸,我低叹历史长烟浩繁,“既是高丽使节亲自挑选,便无人能左右他的想法,也无法改变决定。”
“但是……”
不顾他欲言又止,我含笑拂去他的手,心事万重地向汉白玉高台步去。
此时午时已至,居深处幽的麟德殿在明灯辉映下,仍如晴天白日一般,宫女们端着莲叶式的翡翠玉盘,裙拖六幅湘江水,鬓挽巫山一段云,鱼贯呈上了各色珍馐佳肴,一时间芳芷汀兰,笑语如珠摇,直要耀花人眼。
这本是为高丽使节接风洗尘的盛宴,却成了关乎两国命运的比试赛场。
簪璎华盛的午宴上,举坐瞩目之中,我与高丽使节在高台彩毯上玉立相对。
他一身黼黻锦绣,在交织辉光中夺目耀眼,更添几分奕奕神采,清华高雅的俊容上,漫卷着雍华温润的笑意,“林状元,我们又见面了。”
我弗敢正视,一径垂眸睇着毯上鸾凤呈祥的纹样,“为什么非要选我?”
“因为,我感觉你很有趣,所以想试试你的能力,还望林状元稍加承让,说不定日后我们还能成为同僚呢,岂非美事一桩?”
万般心事付一声叹息,我抬眸回视他春风笑靥,换上了一脸毅然,“抱歉,国事当前,恕我不能答应你,我定会全力以赴。”
“正合我意。”他负手笑睇着我,眉间温言玉碎,“上次与林状元相遇,见识到了状元的非凡武功,今日不与你比武,我们来比文。”
我脑中又轰然一声巨响,隐隐有觉大难临头之兆,“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