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就是尹尚书的公子所住,那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官家公子。”
“什么?这两人住隔壁?”我惊住,凝足于一幅牡丹亭挂画前。
“这里的客房是条件最好的,自是给最有地位的公子住下,举子中当属赵公子与尹公子地位最高,如今林公子能入住,乃是天大的福气,赵公子是京城乡试的解元,尹公子是东都解元,而林公子您又是江都解元,来自我朝最繁荣的三大城市,真是珠联璧合,攀上这两位公子定能助您前途无量……”
“打住!”无心于这市井奉承之言,我拨弄着景德镇三彩花瓶中的木槿紫花,佯似不经意道,“这赵公子我清楚,你给我说说那尹公子吧。”
“诶,是。”小厮俯仰唯唯,即又绘声绘色地叙将开来,与那尺水丈波也相去无几,“这尹公子在东都可是家喻户晓,乃当朝权臣之子,不仅生得俊秀,而且才华横溢,喜好结交,是东都许多闺英闱秀倾慕的对象,名声远播京城,不过尹公子常流连于风月之地,这性情嘛……难免有点轻浮……”
眼见小厮谈性大发,我却只觉数日车马劳顿的疲惫蜂拥袭上,不由得哈欠连连,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是,那小的就不打扰公子了,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定当全力而为。”
小厮殷勤叙过套话,打躬作揖一礼,悄然退出房外。
我推窗望远,正对南面风华无边,九天一弯月如钩,视野辽阔无阻,屏中千黛一目收,夜城灯火辉煌万里,在月色下蔓延成绮丽的梦境。
冷流云这家伙真是的,平时看上去那么冷,竟然还会闹别扭,不过想必也是一时之气,应会很快回来吧。
忖罢,我即任窗扉大敞,又恐他回来寻觅不着,遂临窗伏在书案上,仆仆风尘凝聚成势不可挡的困顿,压垮了沉重的眼睑,徒化酣梦无痕。
苏合沉香残,檀香烬落下,记取花容倚纸墨。
便在少女沉梦之际,一抹缥影自窗外翩然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定书案前。
少年静凝着少女皎洁的睡颜,冰魄似的修指在灯下伸出,轻抚上少女雪蕊般的脸颊,星眸里辗转眷恋千万许,“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只是不想看见别的男人接近你,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一生一世……”
少年掀起榻上的袷纱毯,轻轻覆在少女身上,即又跃窗而出,阖上了窗扉。
然而少年并未远离,却是茕然孤坐于窗外楼顶上,不远不近地守着少女。
另一客房并未点灯,只任由月辉倾洒了满室莹光,清凉的光线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在鹅黄地毯上,恰如墨色的帘幕,桂枝重重香浓,随风散梦。
银袍男子洒立窗边,将一封信笺递予侍从,冷眼沧海横流,“你回去禀报爹,林飘飞已入住状元楼,我会时刻监视他的行踪。”
侍从恭谨接过信笺,依约三分不解,跃然于眼角眉梢,“少爷,监视那小子的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何必劳烦你亲自出马?”
男子眉棱高耸,刚毅英挺的面容轮廓,被月华映染得纤毫毕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竟让爹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
“是,属下这就去回禀老爷。”侍从将信笺纳入袖内,叩领而去。
与此间冷凝的气氛霄壤之殊,另一旁的客房之内,却是一派濠濮间想之雅趣。
一缕龙涎香在床头袅袅不绝,少年书童手执芭蕉大蒲扇,为凉榻上闲卧的主子扇风祛暑,清秀的面上一帘迷惑难解,“小人实在不明白,为何少爷非要把房间让给那个林公子,他只是一个平民,怎能高攀少爷?”
尹筠卧榻翘着悠闲二郎腿,左手枕脑,右手旋玩折扇,倦眸幽慵地撑开修长的眼睫,“你难道不觉得,那位林公子俊美得太过分了吗?”
“这……小人确实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少爷的意思是……”
尹筠以扇抵唇,俊目微眯,“他到底是阳是阴,就由本少爷来亲自确认。”
书童登时豁然开朗,惊不自胜,“少爷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女扮男装?”
“不错,若真是那样,那可是个绝色小美人呢,本公子出入各地风月场所,阅世间女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美的,又怎能放过?”
“那倒是,不过她身边的随从看上去不太友善呢。”
“这很正常,小公主身边都有护花使者,而且我也是男人,能看得懂他,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吃醋和嫉妒!这就更让我怀疑了。”
“可如果那林公子不是女子呢?”
“即便不是,给个顺水人情也无妨,那林公子一表人才,深藏不露,说不定一举高中,日后平步青云,交个朋友自是有利无害。”
“少爷英名!”
千载一日逝匆匆,这一场倾尽浮华的长安幻夜,编织成了谁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