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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自个儿牵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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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殿里宴席的热闹渐渐远去,池鱼踏在方正的青砖上,看着前头的太监疑惑地问:“侯爷为什么要我出来?他不也是该入席的么?”

    太监头也不回,躬着身子道:“小侯爷迷路了,此时也不便入席,所以唤姑娘出去。”

    这样啊,池鱼也没多想,毕竟皇宫这地方庄严又肃穆,能出什么乱子?

    然而,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太单纯了。前头的宫道拐了个角,刚走过去,眼前就是一黑。

    宴后便是下午消遣的好时光了,戏台子搭上,众人都在下头磕上了瓜子,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幼帝坐在沈故渊怀里,左右看了看,突然小声道:“皇叔,你身边的大姐姐不见了。”

    “是啊。”沈故渊眼睛盯着台上,唇角微勾:“不知是跑到了哪里去了,等会看完表演,还请陛下派人替我找找。”

    要先看完表演吗?幼帝歪着脑袋想了想,朝台上看去。

    世家子弟们花里胡哨的表演他是看不懂的,不过看四周的大人们反映都挺激烈,那就配合着鼓鼓掌。

    “快看那!这不是丞相家的千金么?”余幼微抱琴上台,下头立马有人低呼。

    沈故渊淡然地看着,就见那余幼微一身妃色锦绣,发髻精巧,朱钗衔珠,整张脸容光照人。

    “小女献丑了。”朝幼帝,或者说是朝沈故渊微微颔首,余幼微眼有傲色又有柔情,坐下来便放好了焦尾琴。伸手便抚。

    官女献琴是常事,沈故渊只管冷眼看着,但琴出第一音,他眼神就沉了。

    清凌凌如大雪后的竹林,风吹更凉,寒意不胜,雪落竹间,有一段清冷寒香扑面而来。

    是《阳春雪》。

    余幼微也是精通琴棋书画的高门女子,弹此一曲,虽有些错漏,但技巧比池鱼好上不少,众人听着,也都很给面子地点头赞许。

    但,沈故渊知道,这姑娘是故意的,故意想用这曲子,压宁池鱼一头。

    他教宁池鱼弹《阳春雪》不过几天,消息竟然就传了出去。这余幼微定然以为池鱼要在寿宴上弹奏此曲,所以迫不及待的,要抢在她前头把这曲子弹了,让她一番辛苦作废。

    好生有心计的姑娘啊,比他那蠢徒儿当真是厉害不少,也怨不得池鱼那呆子会输给她。

    余幼微抚得很认真,琴曲将尾,眼里的笑也就控制不住地飞了出来。

    她就喜欢抢宁池鱼的东西,曲子也好男人也罢,只要是好的,统统都得归她!

    想一曲惊众人?呵,她学琴的时日可比她长多了,同一首曲子,自己要是弹过,宁池鱼再弹,那就是自取其辱!同样的,一个男人,只要在见识过她的动人之后,都会视宁池鱼如朽木!

    一曲终了,玉葱按琴弦,余幼微眼波流转,朝下头最中央抱着幼帝的那人看去。

    “陛下,小女献丑了。”起身行礼,身段婀娜,她眼眸半垂,一抬就是无限情意。

    这诱惑之色,自然不是给年仅六岁的幼帝看的。沈故渊认真地盯着她,若有所思。

    得到目光的回应,余幼微轻咬朱唇,抱着琴就下台,让青兰给递了纸笺过去。

    青兰捏着东西蹭到沈故渊身边,含羞带怯地塞给他就走。

    沈弃淮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转头看向台上。

    清香扑鼻的纸笺,上头不过一句话:“御花园秋花开得正好呢。”

    不求他去,也不低姿态,世家小姐约个人就是这般欲拒还迎,也不写名字,要是被推了,大不了当成丫鬟的意思。

    眼里暗光流转,沈故渊翻了手指就将这东西扣在旁边的案几上,然后低声对幼帝道:“陛下,我得离开片刻。”

    幼帝坐人肉垫子坐得可舒服了,闻言就嘟了嘴:“皇叔要去哪里?”

    “如厕。”

    不甘不愿地挪开小龙体,幼帝看着他道:“皇叔早点回来。”

    “好。”颔首应下,沈故渊起身就往外走。

    热闹都在玉清殿,御花园里没什么人,甚至连巡逻的禁军都没了影子。沈故渊踏进秋花深处,抬眼就看见了余幼微。

    “还以为您不来了。”咬着嘴唇,余幼微眼里似怨似喜,朝他走近两步,微微屈膝:“小女幼微,见过三王爷。”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沈故渊没吭声。

    男女之间最快产生感情的方式,就是有一方主动,眼下这位大爷是不可能主动的,余幼微也早有准备,抱着焦尾琴就递到了他手里:“听闻王爷也是爱琴之人,这把焦尾举世无双,价值连城,但若落在旁人手里,也只是个俗物罢了。”

    眼神微动,沈故渊开了口:“送我?要是没记错,这是悲悯王府的藏品。”

    余幼微浅笑,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些落寞:“是啊,悲悯王府的藏品,也算是悲悯王爷给我的抚慰。”

    话说一半,眼里悲戚不已,一看就是有很多故事,引得人情不自禁想去打听:“你不是要嫁进王府了吗?说什么抚慰?”

    “王爷有所不知。”余幼微叹息,往前一步踏在花间,人花相映,楚楚动人:“那位主子心思难猜,先前说要娶小女,可后来……后悔了,任由小女被人嘲笑,他片尘不染。”

    沈故渊不说话了,一双眼安静地看着她,红袍烈烈,白发如雪。

    余幼微看得失神,半晌才低头,叹息道:“王爷是不是也觉得小女脏了,嫌弃小女?”

    “没有。”

    得他这两个字,余幼微心里大喜。

    她很懂男人,比宁池鱼懂得多。再矜持的男人都是经不起女人勾搭的,尤其是长得美艳私下又大胆的女人,温香软玉贴上去,只要他不马上推开,那便一定有戏。

    沈弃淮就是这样被她勾搭到的,人前再正经,私下都只是个有欲望的男人罢了。

    只是面前这个男人,她不敢太造次,只能试探性地靠近他,仰着头楚楚可怜地看他:“真的么?那王爷可愿意救小女出这水火?”

    “你要我怎么救?”沈故渊一本正经地问她。

    帕子在手里揉成了团,余幼微低声道:“小女也不敢奢望,只要您能护着小女一二……”

    “这倒是不难。”沈故渊点头,转身就往外走:“不过我徒儿与你有些嫌隙,最好还是先解开,也免得我难做。”

    “哎……”余幼微连忙拉住他,红着脸问:“您去哪儿啊?”

    “池鱼消失很久了。”沈故渊道:“我去找找。”

    “她呀,我才看见过。”眼珠子一转,余幼微拽着他不松手,娇声道:“跟小侯爷在外头玩呢,看起来感情很好,王爷就不必操心了。”

    “哦?”沈故渊回头看她一眼:“你看见了?”

    “是啊。”余幼微一脸认真地道:“方才进来花园的时候才瞧见。”

    说着,又试探性地问:“王爷跟您徒儿,感情很好吗?”

    “不怎么好。”沈故渊眯眼:“她是个朋友托付给我的,让我护她周全,其余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只听她说,跟悲悯王府有仇。”

    委屈地红了眼,余幼微叹息:“王爷真是重诺之人,上回护着她伤小女的事情,小女还记得呢,时常做噩梦。”

    沈故渊微微皱眉。

    一看他的脸色,余幼微立马改口道:“小女不是要怪您的意思,只是池鱼与悲悯王爷有些旧怨,小女是无辜的啊,好歹曾经是姐妹,牵扯到小女身上,可真是冤枉小女了!”

    这人比沈弃淮难搞许多,说了半天的话了,她还没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可他这态度,又不像记仇的样子。余幼微心里很忐忑,正想着要不要撤退呢,就听得沈故渊开口道:“是我不对。”

    嗯?余幼微眼睛一亮。

    沈故渊轻轻叹息,有些微恼地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颇为真诚地道:“委屈你了。”

    得此一句,余幼微心里大喜,揉着帕子靠在他身上,细声细气地道:“不委屈,王爷懂我就好。”

    “本王还想与你多走走。”沈故渊松开手,眉心微皱地看了一眼玉清殿的方向:“只是陛下还等着,若没说一声,怕是要跟我哭闹了。”

    “这个好办。”余幼微连忙道:“让青兰回去禀告一声便是。”

    扫了扫四周。沈故渊颔首:“好。”

    青兰去了,四周再无人,余幼微胆子大了些,伸手就去抓沈故渊的手,半羞半笑地道:“王爷这双手真是好看,都没有弹琴弄剑的茧子呢。”

    “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吗?”沈故渊淡淡地问。

    余幼微点头:“王爷有秘方?”

    “你站在这里等着。”挣开她的手,沈故渊道:“我拿东西过来给你。”

    “好!”不疑有他,余幼微高兴地目送他往御花园外头走,眼里有些得意。

    宁池鱼,你看着吧,你想靠的男人,没一个是靠得住的!

    玉清殿里的大戏将近尾声,沈故渊慢悠悠地走回皇帝身边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

    “皇叔?”幼帝嘟着嘴看他:“您去了好久,也不派人回来告诉朕一声。”

    沈故渊轻笑,很是抱歉地拱了拱手:“陛下息怒,皇宫太大。我迷路了。”

    旁边的孝亲王闻言就笑了:“跟知白小侯爷走得近,难不成都会不认识路?”

    一众亲王都跟着笑起来,静亲王笑着笑着才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眉道:“知白今日好像还没来见礼。”

    他这一提,一群人才反应过来,知白小侯爷已经一整天没露面了。

    “糟了!”沈故渊皱眉,很是担忧地起身:“宫里禁地多,小侯爷要是走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倒是麻烦。”

    静亲王也起身,朝幼帝拱手:“陛下,请允许臣带人去找。”

    “宫里是什么地方,也能让王爷带人乱走?”旁边的沈弃淮皱眉道:“让宣统领带人去找便是。”

    静亲王皱眉,倒也没反驳,毕竟宫中都是由禁军负责。只是,太监传话下去了,禁军统领宣晓磊半晌也没露面。

    “怎么回事?”孝亲王微怒:“今日是什么日子?禁军统领也敢不当差?!”

    “王爷息怒。”宣统领身边亲信跪地拱手:“宣大人今日一早就带人去巡防宫中了,并未玩忽职守。”

    “一大早?”孝亲王指了指天:“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堂堂禁军统领。不在陛下身边呆着,巡几个时辰的宫?像话吗!”

    跪着的人不吭声了,沈弃淮也觉得有古怪,起身道:“今日陛下生辰,总不能被这些小事相扰。这样吧,本王同静亲王一起带人去找,其余人继续陪着陛下。”

    “好。”静亲王带人就走,沈故渊也没异议,目送他们离开,抱着幼帝就继续看大戏。

    “皇叔。”幼帝有些惴惴不安:“出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沈故渊勾了勾唇:“宫里最大的事,也只是陛下的安危而已。”

    幼帝似懂非懂地点头。

    眼前一片漆黑,池鱼恍惚地醒过来,就感觉自己手脚被捆,动弹不得。

    一阵凉意从心底升上来,池鱼睁大眼,慌张地扭动身子。

    “别动。”旁边响起沈知白的声音,低低地道:“我们被人抓了。”

    嗯?池鱼扭头,努力眨眨眼才看清黑暗中的小侯爷,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知白抿唇,正想说话,就听得门开了,又一个人被推了进来。

    “啊!”余幼微没站稳,被推得狠狠摔倒在地。手被捆着,无法支撑,脸直接蹭到了粗糙的地面上。

    倒吸一口凉气,余幼微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想也是蹭伤了,急得眼泪直掉,扭头就朝推她进来的人喊:“大胆!我是丞相家的嫡女,你们敢这样对我,不想活了吗!”

    嗓门之大,震得池鱼和沈知白齐齐皱眉。

    外头的人冷哼一声,压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啪”地就关上了门。

    沈知白冷笑出声:“余小姐真是聪慧过人。竟知道用身份吓唬那些不要命的人。”

    听着这反讽,余幼微猛地扭头:“小侯爷?”

    黑暗之中,她看不见人脸,只听得沈知白又道:“真是巧了,余小姐竟然也会被绑过来。”

    沈知白也被绑了?余幼微勉强镇定了些,皱眉道:“侯爷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小女在御花园里站得好好的,突然就被绑了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沈知白冷笑:“这些人本事可大了,完全视禁军为无物,将我从宫道上绑了来,不知要干什么。”

    禁军?提起这个,余幼微想起来了,这是她出的主意,一边拖住沈故渊,一边让人把宁池鱼抓过来,弄死在冷宫!这冷宫很大,尸骨无数,他们提前安排好,绝对万无一失!而且,就算出什么乱子,也还有宣统领兜着,到时候就说有贼人入宫行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怎么把她也抓进来了?

    哭笑不得,余幼微连忙朝外头喊:“放我出去!我是丞相家的嫡女!”

    “抓的就是你。”门外有声音阴测测地道:“老实等死吧,余小姐。”

    吓得一抖,余幼微瞪大了眼。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反过来要她死了?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眼珠子转得飞快,余幼微想了想,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

    “嗯?”沈知白看向她的方向。

    余幼微恨声道:“与我过不去的,这世上只宁池鱼一人,一定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哦?”沈知白看了自己旁边闷不吭声的池鱼一眼,似笑非笑:“是这样啊。”

    “小侯爷可别被她迷惑了!”余幼微皱眉道:“宁池鱼此人心肠歹毒,浪荡下贱。先是上了自己三皇叔的床,勾得三王爷来对付我。后又勾搭上侯爷您,想让您也成为她的手中刀!侯爷,您可千万要看清楚,莫被人外表迷惑!”

    沈知白沉默半晌,低头问身边的人:“池鱼,你觉得呢?”

    黑暗之中,宁池鱼冷笑开口:“我觉得余小姐说得对啊,侯爷千万要看清楚,莫被人外表迷惑。”

    听见她的声音,余幼微吓得一缩,脸上登时挂不住了,难堪得紧:“你怎么会在这里?!”

    “承蒙余小姐照顾,我被人抓过来了。”打了个呵欠,池鱼淡淡地道:“这世上人心就是难测,长得可爱动人的小姑娘,偏生有一颗险恶至极的蛇蝎心肠,不怪沈弃淮没看清楚,就连我,不也是现在才看见了原形?”

    余幼微不吭声了,有小侯爷在场,她跟她吵下去没什么好处。不过她实在纳闷,宁池鱼既然也被抓了过来,为什么还没死?没死就算了,为什么会多抓了小侯爷和自己?

    外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正想着呢,刚刚合上的门,突然又被人一脚踢开。

    “知白!”静亲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光照进来,整个殿里的景象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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