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的小朝会每隔五日一次,盛京的京官每次都得凌晨寅时就爬起床,整理仪容,迅速出门,在夜色昏昏天地皆暗的背景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待漏院走,准备进宫面圣。
冬天的早上那个冷啊,滴水成冰,呵气为雾,每逢此时,盛京的武将都得病倒一大片。
没错,武将。
顶得住塞北苦寒,能三天三夜不合眼在刺骨寒风中驰骋的武将们,在封侯拜相后,一个个突然变得好生柔弱。
尤其是那五个被封为国公的老家伙,一病就得病三个月,直到来年春天天气转暖,这群老胳膊老腿的面孔才会打着呵欠再次出现在朝堂。
文臣治国,武将安邦,但那时已经天下大定,除了淮阴侯还带兵在漠北征讨朔狼以外,凡是被召回京城的武将一个个都已经上交兵权,领了禁卫军南衙的闲职,挂着大将军的头衔,手里压根没有实务。
每次朝会,文臣在朝堂得汇报办事进度以及遇到的疑难问题,京城的武将们站在一旁只是摆设罢了,反正有和没有都一样。
这样偷懒怠惰的情况直到淮阴侯收复燕云十六州回来以后,才得以改变。淮阴侯在西郊校场上以比试过招为由,冷着脸把几个兄弟狠狠收拾了一遍,痛叫声响彻西郊。
从那之后,“天家法度,礼不可失”这几个大字深深烙刻在所有武将心头,自此每一个朝日,再没有一个武将胆敢无故缺席。
东方欲晓,朝日初上。
建福宫门开启,皇城巍巍九重宫阙沐浴在金色晨光之中,文武百官鱼贯入朝,每个人的身影在高大巍峨的殿宇面前,都显得是如此渺小。
所谓“黄人日映仙盘上,阊阖天随禁钥开”,这幅庄严肃穆,恢弘大气的景象,无论何时看,都让人觉得心潮澎湃,望之兴叹。
玄皂官靴踩上白石甬道,在低头前行的百官之中,乔知予驻足抬头,挺直肩背,遥遥望向大兴宫的左侧。她知道,重重宫阙间,那里应有一处不大的望台。
在第一世,她还是宣武帝后宫的妃嫔时,曾在凌晨时分站在那处望台之上,站在飞檐翘角的阴影间,用艳羡的眼光远远目送那些文武百官迎着朝霞,缓缓走进紫宸殿,踏进整个大奉至高的殿堂。
那时的她是多么羡慕这些文臣武将能活成个人样,不像她只能做宣武帝的玩物,受困于一方宫墙之内。这外面的大好河山与她毫无干系,只能在脏污的后宫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搅弄风云。
而如今,重来的这第三世,她终于将一切全部改写。
她用血肉之躯助宣武成就千秋大业,也为自己累下不朽功勋,获得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势
左手把青霓,右手挟明月。
吾使丰隆前导,叫开阊阖
这一刻,大奉的朝阳穿透晨雾,万道霞光毫无吝惜的铺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恢弘的大业宫倒映在她沉沉的眼底。
她身姿挺拔,负手而立,觉得这一世,还算有趣。
此时,百官已经差不多都进了紫宸殿,白石甬道左右两侧行人寥寥。户部尚书杜修泽站到淮阴侯身侧,与其并肩而立。
“乔兄此刻在看什么”他问道。
“太平盛世,千秋伟业。”乔迟回答。
许是清晨的风太柔,吹得杜修泽心中一动,他闻言,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这位挚友。
金色的霞光洒在淮阴侯的脸上,衬得他比往日更加神清骨秀,俊美无俦。而此刻他身着紫金官袍,腰佩金玉带,身姿挺拔,萧萧肃肃,往这宫门前一站,愈加气度不凡,威仪俨然。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如今他俩已达不惑之年,同为世家大族的家主,也已经各自站在文武两条路的山巅,可不知为何,杜修泽却越来越频繁的回想当年。
十七年前,盛京城中,与清河杜氏交好的淮阴乔氏家中闹出了些波澜家主膝下突然多了个年满十八的庶长子,叫做乔迟。
迎春宴上,乔家嫡子乔茗一脸不情愿的为世家子弟们引荐他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