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齐王车驾抵达大梁城,梁州刺史赵彦深与练兵大将段韶领大小官员在城外恭迎。
高澄笑意洋洋地与段韶、赵彦深寒暄,向梁州官吏们充分展现他们之间的亲近,可入住由赵彦深事先准备好的宅院后,高澄屏退了众人,只留了段韶与赵彦深,脸色却冷了下来。
“郑伟杀牧童一事,桉发前彦深可曾听闻?”
赵彦深赶忙解释道:
“不敢欺瞒大王,这些时日下官主要在处理治下胡汉纠纷,荥阳郑伟杀人桉,郡守未报,亦无苦主往州城申诉,下官又如何知晓。”
一旁的段韶是了解自己表弟的,故而并未急着给赵彦深作证,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在神游天外。
高澄闻言,缓和了面容,说道:
“胡汉纠纷确实要妥善处理,但其余事项也不能放松,孤与彦深相识近十年,素知你生性谨慎,断然不会犯下这等过错,方才有此一问,也不过是要你亲口说与孤听,不使心中留有丝毫疑虑。”
赵彦深自然是连连谢恩,高澄又转向段韶交代道:
“孤此番巡视地方,京畿自有姨父(窦泰)坐镇,却也少不得孝先看护,周边若有民变,孝先无需请示,可自行酌情处置。”
说是民变,但暗中所指,段韶、赵彦深心知肚明,权力场就是这样,父子、兄弟之间都信不过,窦泰对高氏忠心耿耿,他曾受高澄救命之恩,也曾救高欢于危难之际,但该做的防范一点也不能少,孤家寡人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高澄私下赐予一份手令,许段韶总领三万鲜卑兵,若生乱,这份手令自然能派上用场,若无事,便也是张废纸。
其实相同的手令他也发给了斛律光、高季式,窦泰这个洛阳留守明面上总领京畿军事,又以侍中一职参预政事,似乎大权在握。
可由于京畿部队都是高澄嫡系,周围又有段韶、斛律光、高季式九万鲜卑兵环绕,压根折腾不起什么风浪。
高澄这样的安排,看似不信任窦泰,可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保护。
在高岳留守晋阳以前,高澄就已经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让自己亲近的人在毫无约束的情况下,接受权力的考验。
不过窦泰面临的约束属实有点多,但也确实符合高澄一贯多疑的性格。
当夜,高澄轮宿尔朱英娥屋中,翌日一早,高澄便在段韶、赵彦深的陪同下,与随行一众将领往城外军营,巡视常驻梁州的三万胡兵。
“齐王殿下!”
在一阵阵见礼声中,高澄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与众将士嘘寒问暖,不厌其烦地与他们唠起了家常,询问众人迁徙至河南以后,在生活上有无遇到困难。
但凡是合理的需求,高澄都会当着众将士的面,转头与赵彦深仔细交代。
若遇了不合理的要求,例如增加军饷,高澄也不动怒,只是一通笑骂。
以这般亲民的态度在军营里转了一圈,无疑让小高王与将士们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当然,若没有那些紧紧护卫在高澄左右的侍卫们阻隔,将士们能与齐王更近距离的接触。
没办法,被迫害妄想症是这样的,理解一下。
不少老卒眼眶湿润,他们感慨今日又见先王。
贺六浑在时,巡视军营,总要与乡人们好生亲近一番。
高澄当夜没有回城,而是要留宿在营中。
亲信都督尉兴庆以营中鱼龙混杂、不利护卫为由,劝说齐王回城歇息。
高澄当着众将士责骂尉兴庆道:
“尉都督何以忠奸不分,营中将士多是孤的乡亲,若无他们浴血奋战,哪有我们高家的尊贵,孤与众将士亲如手足,莫说只是夜宿军营,若非孤身负国朝兴衰,不敢怠慢片刻,更是恨不得与乡人们时时亲近。
“你且自归大梁,孤独宿军营便是,若连这些乡人们都不能信任,孤虽富有四海,又凭甚保全自身。”
尉兴庆被逐回大梁城,高澄嘴上说独宿军营,实际上仍有纥奚舍乐、薛虎儿等库直守着,外围也有段韶调集的亲卫护卫。
翌日,高澄回到大梁城中,又当着亲信都众侍卫的面向尉兴庆诚恳认错:
“尉都督忠于职守,一心为主才会出言劝谏,孤昨夜却责骂于你,此孤之过也。”
当场以尉兴庆尽忠职守为由,赐予布绢百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