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玉璧,东魏天子就要狩猎逃亡,丢的是他小高王的脸面。
三封信全部着人送往洛阳,舅甥两人也把西线之事都抛到了脑后。
“舅父镇守信都,荒废了一身武艺,着实可惜,但冀州处心腹之地,澄父子得之以起家,只有舅父这样的至亲才能放心托付。”
高澄感慨道:
娄昭骑射号称冠绝当世,他与厍狄干是河南河北唯二镇守腹地的大将。
其余人基本都被高澄配置到了前线。
娄昭却笑道: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这一生也不奢求再立多少功勋,只盼着能看见阿惠得国的那一天。”
说着,娄昭又问道:
“两位姐夫近来身体如何?”
高澄知道他主要问的还是窦泰,只不过捎带提了一嘴高欢。
“父王西征堕马,落下头疾,但应无大碍,姨父……”
高澄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娄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慨道:
“姐夫性情宽和,施政仁恕,难得的文武全才,可惜了。”
高澄深有同感,他附和道:
“姨父留守河北,在外人看来无赫赫之功,但其功绩,也只有我们自家人明白,尔朱氏滥赏,以致澄与父王不得不严控封赏,但将来,非王爵无以酬姨父留守之功。”
娄昭君明白这个将来指的是高氏得国,他转换了心情,打趣道:
“到那时,阿惠可莫要忘了我这位舅父。”
高澄笑道:
“舅父且拭目以待。”
舅甥二人又商谈了一番冀州政事,娄昭突然问道:
“阿惠惩尉景,尽得冀州人心,若有将来,阿惠该如何待他?”
这一句将来指的却是高澄继领高氏。
高澄闻言,稍作思考,郑重道:
“尉景于父王有养育之恩,如今治理南汾州,痛改前非,再无暴虐伤民之举,澄自当以姑父视之。”
被高澄整治了一番后,尉景确实老实了。
倒不是他怕了高澄,一手抚养长大的高欢都已经四十二,尉景如今六十多的人了,还有几年好活。
为的不还是儿子尉粲。
尤其是上次高欢西征失败,退回河东,尉景为他赶赴晋阳探查消息前,亲眼见了小舅子如今的老态,更是明白,他庇护不了尉家多久,往后还是要仰高澄的鼻息生活。
当初尉粲被高季式抽了一百鞭,也被尉景勒令尉粲不许再提。
在他的严加管教下,连尉粲也老实了不少,至少不复曾经的嚣张气焰。
娄昭得到这番答复,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阿惠终究与他父亲一样,是个重情的人。
娄昭厌恶尉景不假,但一旦高欢去世,高澄就对翻然悔悟的尉景喊打喊杀。
纵使是娄昭这位亲娘舅,也难免兔死狐悲,唯恐自己死后,子孙见疏于高澄。
时代就是这样,不管尉景之前干了多少恶事,害死多少人,既然放过了他,而他又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高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翻旧账。
这些亲族对高氏赤胆忠心,高澄可以任意欺凌元善见,对待这些亲族,却必须用一部分特权回报他们的忠诚。
前任司州牧只是虐杀一名奴婢,就被高澄杀了,尉景一场围猎害死民夫三百,却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就是特权。
娄昭是个有眼色的,他知道自己好外甥最在意什么,因此哪怕一众高家子嗣来了信都。
虽然高淯、高湛年纪太小,留在洛阳,但还有高洋、高演两个亲外甥。
娄昭却提都没提过要见上一面,对于他个人来说,可以有很多亲外甥,但对于整个娄家来说,最好只拿高澄一个人当亲外甥。
他们父子俩的猜忌心,娄昭可太清楚了,高澄就连领军在外,还要交代自己把他女卷送进瑶光寺。
舅甥俩谈了许久,直至天色将黑,娄昭命人准备酒食,要留登门拜访的外甥用饭。
高澄自然遵从。
席间,高澄看着娄昭大碗大碗地痛饮,不由劝阻道:
“澄前日接到消息,晋阳相国府主薄孙搴与并州刺史司马子如共饮,醉酒而死,舅父还需以此为鉴,酒可饮,却要适量得当。”
哪怕高季式被高澄留在了身边,孙搴还是没有躲过醉死的宿命。
作为自己第一名幕僚,高澄多多少少还是对他有点感情,也曾劝过,但好言难劝该死鬼。
娄昭闻言,也没了酒兴,命人将酒水撤去,说道:
“阿惠且放心,我自当引以为戒。”